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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余氏站着望他走远了，才向小南摇着头道：&ldo;这话要不是你说的，我简直有点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他倒有钱施舍。

&rdo;小南道：&ldo;一个人做好事不做好事，不在乎有钱没有钱，你不信，往后你看他是不是一个慷慨的人？&rdo;余氏也不和她辩驳，三脚两步就跑了回去，在院子里就伸着两手，大开大合的，鼓了巴掌道：&ldo;这是哪里说起？这么样一个人，会肯做好事，有做好事的钱，自己不会买一件漂亮些的衣服穿吗？&rdo;常居士坐在铺上道：&ldo;你总是胡说，让人家街坊听到，说是我们不开眼。

&rdo;余氏道：&ldo;什么不开眼？这年头儿，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没钱有衣服，还可以虎人一阵，有钱没衣服，那人就透着小气。

&rdo;常居士昂了头，将那双不见光亮的眼珠翻了一阵，骂道：&ldo;凭你这几句话，就是要饭的命，一个人有了钱，就该胡吃胡穿的吗？有钱不花，拿出来做好事，那才是菩萨心肠呢。

&rdo;余氏听了这话，由院子里向屋子里，打得屋门扑通乱响。

常居士一听，知道来势不善，不敢再撩拨她了，便向她连连摇着手道：&ldo;别闹别闹，犯不上为了别人的豆子，炒炸了自己的锅，你说有钱该穿衣服，就算你有理得了。

&rdo;余氏道：&ldo;这不结了？瞧你这块贱骨头。

&rdo;常居士心里这倒有些后悔。

早知道那个姓洪的，不是怎样一个有钱的人，就不该让他到家里来，回头人家来了，当面讪笑人家一阵，那多难为情？可是他如此想着，事实有大不然的，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大门扑扑的两声响，接着有人问道：&ldo;劳驾，这里是姓常的家吗？&rdo;只这一句，却听到余氏先答应了一声：&ldo;找谁？&rdo;她就迎出去了。

这个来敲门的，正是洪士毅来了，他两手都哆哩哆嗦地提了好些个纸包，余氏一见，没口子地答应道：&ldo;是这儿，是这儿，洪先生你请进来坐吧，我们这儿，可是脏得很啦。

你来了就来了吧，干吗还带上这些个东西呀？这真是不敢当了。

&rdo;洪士毅笑道：&ldo;我也不敢带那些浮华东西，都是用得上的。

&rdo;他如此说着，已经走进屋子，不觉得身子转了两转，觉得手上这些纸包，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的好？余氏再也不能客气，两手接了包的东西，就向里面屋子里送。

其间有个大蒲包，破了一个窟窿，现出里面是碗口大一个的吊炉烧饼。

这些个发面的烧饼，就可以快快活活地吃两天，这也要算是宗意外之财了。

常居士虽是双目不明，但是其余的官感，是很灵敏的，他已经知道有人到了屋子里，而且一阵纸包蒲包搓挪之声，仿佛是有东西送来，已经拿进里面屋子去了。

便拱拱手道：&ldo;多谢多谢，兄弟是个残疾，恕我不恭。

&rdo;士毅站在破炉烂桌子当中，转着身子，却不知道向哪里去安顿好？只是呆站着。

还是小南看到人家为难的情形，由院子里搬了个破方凳进来，搁在他身边。

常居士听了那一下响，又拱拱手道：&ldo;请坐请坐！

我们这里，实在挤窄得很，真是对不祝小南，你去买盒烟卷来，带了茶壶去，到小茶馆里，带一壶水回来。

&rdo;士毅连忙止住道：&ldo;不用，不用，我以后不免常常来讨教，若是这样客气，以后我就不敢来了。

&rdo;余氏将东西拿到里面屋子去以后，急急忙忙，就把那些包裹打开，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一看之后，乃是熟的烧饼，生的面粉，此外还有烧肉酱菜之类，心里这就想着，我们家今天要过年了。

她听到外面屋子有沏茶买烟卷之声，便觉多事。

后来士毅推说，这就觉得很对，跑了出来道：&ldo;咱们家什么东西都是脏的，人家那敢进口？咱们就别虚让了。

&rdo;常居士摸索着，两腿伸下地来，便有让坐之意。

余氏靠了里边屋子的门站住，向里屋子看看，然后又向人放出勉强的笑容来。

小南一会儿跑到院子外，一会儿又跑到院子里，你只看他全家三口人，都闹成了那手足无所措的样子，不但是他家不安，就是作客的人，看到了这种样子，也是安贴不起来，自己突然地到一个生朋友家来，本来也就穷于辞令，人家家里，再要闹得鸡犬不宁，自己也就实在无话可说。

因站起来向常居士拱拱手道：&ldo;老先生，今天我暂时告退，过两天我再来请教。

我听令爱说，老先生的佛学很好，我是极相信这种学问的，难得有了这样老前辈，我是非常之愿意领教的。

&rdo;常居士听了，笑得满脸都打起皱纹来，拱手道：&ldo;老贤弟，我家境是这样不好，双目又失明了，若不是一点佛学安慰了我，我这人还活得了吗？这种心事，简直找不着人来谈，老贤弟若是不嫌弃肯来研究研究，那比送我什么东西也受用。

请你哪一天上午来，我家里人都出去了，可以细心地研究研究。

要不然，这胡同口上的德盛茶馆，无聊得很的时候我也去坐坐的，哪天我沏壶清茶恭候。

&rdo;士毅自想身世，很是可怜，再看这老头子，更是可怜，便答应了他，星期日准来奉看，于是向余氏深深地鞠着躬，出门而去。

小南将他送到大门外，笑道：&ldo;你瞧我父亲是个好人吧？&rdo;士毅道：&ldo;刚才我有两句话，想和你父亲说，可是初见面，我又不便说。

&rdo;小南红了脸道：&ldo;你可别瞎说。

&rdo;士毅道：&ldo;你猜我说什么话？是你想不到的事情，也是我想不到的事情。

刚才我在会里听到个消息，他们办的慈善工厂，要收一班女生，这里分着打毛绳，做衣服，扎绢花，许多细工。

只要是有会里人介绍进去，可以不要铺保，你若愿意进去学的话，每天可以吃他两餐饭，而且还可穿会里制服。

早去晚归，算是会里养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