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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沈令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

没有一点儿其他意思，就是觉得叶骁处置得对。

他的手不重要、生还是死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只有叶骁。

只有叶骁。

当初希望他不要醒来的那股酸楚怜惜又浮了起来，叶骁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窈娘问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沈令一愣，叹了口气，诚心实意的低声道：“让殿下为难了。”

“……然后她问我，我喜不喜欢你。”

沈令噎了一下，垂头声音又低了一些，“……实在让殿下为难了。”

叶骁没立刻接话，他看着沈令，沈令垂着头，包着绷带的颈子雪白的一弯。

外头烛火倏忽尽了，屋内黑郁郁地一沉，微弱的一抹晨光越过天穹，从满园的花树上落下来，染了一点细弱的草木气味，透过窗上银红罗纱，漫漫散开。

沈令的眼角眉梢也染了层菲薄的妃色，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叶骁，叶骁也看他，叶骁忽然伸出手，虚虚碰了碰他空荡荡的右腕，眼睫轻垂，“……你的右手，给我吃掉了，对么？”

沈令惊了一下，本要否认，又一转念，吐出一口气，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道：“我当时右手断了，既不在人体就不过一段烂肉罢了，我饿极了也是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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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这般着急辩解。

叶骁想。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

沈令的血肉确确实实被他吃了下去，融入他的身体，他靠沈令的血肉活下去，那只右手永久地嵌入他的生命，再分不开。

叶骁脑子里忽然升起一层菲薄的雾，他感觉自己思考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似乎千头万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胸口堵得发疼，又酸又涩。

但那并不是难过，甚至于不是怜惜。

——叶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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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抬脸看他。

他脸上绷带刚去了，上头几处伤，青红黑紫还肿，难看得紧，唯独眼睛是亮的，点漆一般，认真深情地看他，叶骁默默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如果我回龙楼，神煌帝已经为我备好新娘……”

叶骁说出口自己就愣住了，他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地，心里想我说这干嘛？

他正乱着，却见沈令怔了怔，然后极慢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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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样子不好看，笑起来也丑，但眼睛却漂亮，弯成月牙形，眼角眉梢那汪冰消融成满目春水，温润流荡。

他轻声道，如若殿下愿意回龙楼，所配的是好女子，倒也是件好事。

沈令真心实意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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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生，沈令经历过叶骁两次成亲。

第一次叶骁为了他被迫娶了穗舫，他当时在天牢，命在旦夕，戴着四十斤重枷，靠在脏污墙上，拿指头捞着馊菜汤底下的肥猪肉吃，心内想要是迎亲的队伍从这里过就好了，他听到外头喜乐，就知道叶骁远远地来了，就算死了也心满意足。

第二次是在遥远的北狄，叶骁为了救蓬莱君被逼迎娶右谷蠹王的长女为妻，他当时发着抖，指尖痉挛地抓住叶骁，艰难而断断续续地说，三郎，我、我若是没有你，我就不是我了……

他当时想，三郎，我爱了你，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会哭会笑的人，可若我失去了你，我哪里还回得去不是人的那时候呢？三郎，没有你，我会死。

但这句他咬破了嘴唇也没有说出来，只慢慢把一股腥甜咽回去，吞下肚。

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