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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第1页）

北人虽&ot;短于文&ot;却&ot;长于说&ot;。

陈名夏文章做得不赖，讲错一句话送了命。

冯铨文章不如他，却会讲话，&ot;一心事二君&ot;之类，故能全身而退。

北人常出能说会道之辈，那种&ot;北人嘴钝口讷&ot;的印象，实在错得离谱。

京油子，卫嘴子，北京人&ot;什么都敢说&ot;，侃爷&ot;功夫全在一张嘴上&ot;，&ot;侃晕了算&ot;，贫嘴张大民，&ot;我是流氓我怕谁&ot;……。

最典型的是相声，简直就是京津人的专利，外地人只能听，学不来那一口京片子。

所谓&ot;痞子文学&ot;的玩语言，不是玩文本的叙述语言，玩的是口语对话，大量唇枪舌剑、戏谑调侃、逗趣耍贫的对白，如同相声或轻喜剧，还是以&ot;说之长&ot;掩盖&ot;文之短&ot;。

中国古代巧言令色的说客，油嘴滑舌的弄臣，满口谀词的太监，巧舌如簧的纵横家、诡辩家、清谈家，数来数去差不多都是北人。

魏国人张仪有一张好嘴，在楚国郁郁不得志，被怀疑偷了和氏璧打个半死。

其妻垂泪，他问：&ot;我舌头还在吗？&ot;妻逗笑了：&ot;还在。

&ot;他说：&ot;舌头在便是本钱，不愁发不了迹。

&ot;果然后来在秦国拜相，靠的就是那条三寸不烂之舌。

南方追求&ot;只可意会，不可言传&ot;的境界，崇尚&ot;大音稀声，大巧若拙，大辩若讷&ot;，&ot;道可道，非常道&ot;，讲不出道理的道理最好。

申包胥到秦国乞师救楚，嘴笨说不动秦哀公，只好立于庭中大哭七天七夜，感动秦君出兵。

我倒不认为，长于&ot;说&ot;有什么不好，只要不是强词夺理、过于油滑和光说不练。

能说会道终归是一种优秀素质，&ot;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ot;的&ot;沉默的大多数&ot;未必值得欣赏。

古希腊古罗马的演说家，在历史和文学上的地位都是很高的。

演说和雄辩，奠定了古民主制的基石。

中国上千年的科举制是以文取仕，实际取舍系于一人两人：考官或皇上。

现代民主制则很大程度上是以言取仕：竞选宣言、电视辩论、议会演说、记者招待会，……竞选人必须面对民众、媒体、对手，过不了&ot;说&ot;这一关成不了一个好的政治人物。

现代司法也离不了说，法官一般从优秀律师中选任，而出色的律师除了大量的案头文件准备，主要得凭借法庭上即兴发挥的高度的语言技巧，询问、反诘、陈述、逻辑、乃至语气。

宗教亦如此，藏传佛教、天主教的领袖，都必须是语言上的高手，擅长讲经、布道，否则难堪大任。

西藏以转世方式相传的历任达赖喇嘛，即使在亲政数年后，仍须通过一次次严格的考试：当着数千僧人的面，与各大寺最出色的学者进行每次数日的辩论。

这比在大学做学问拿博士，也要经过的口语答辩难多了。

私下里破万卷书、引经据典、行文严谨、深谋远虑固见功力，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口若悬河、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妙语连珠更令人折服。

这是人类社会的共同经验。

中国人历来提倡&ot;敏于行而讷于言&ot;，但毕竟还有诸葛亮这样深得人心的人物形象，他的特点恰恰是&ot;拙于行而巧于言&ot;，坐着轮椅摇摇鹅毛扇，却能舌战群儒、骂死王朗。

绕来绕去，又回到说上来了。

本篇题为&ot;细说&ot;，其实只能算&ot;杂说&ot;。

既然杂说，也就只能说个大概，有的地方说得粗，有的地方说得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