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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无名草（第6页）

故乡一夜

今年六月，我又匆匆忙忙地回了一趟故乡。

回乡的第一夜，借宿在朋友家。

晚饭后，在运河边散步，黑沉沉的天，亮闪闪的星，我的心灵一下子陶醉在这初夏之夜的蛙鼓声中了！

多么熟悉的蛙鼓！

多么迷人的蛙鼓！

我的童年，曾有无数次光着脚，也就在这样的时候，提着一盏带玻璃罩的油灯，去水田里捉青蛙。

我真奇怪：这只管放声的青蛙，为什么一点也不提防来捉它的人们呢？

青蛙是最好捉的，伸开五指，一巴掌下去准是十拿九稳。

青蛙又称田鸡，我的故乡的农民认为：田鸡才是真鸡——田鸡肉确是细腻而鲜美的。

离开故乡后，就再也吃不到这活鲜的野味了。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因为乡情的回忆，使也常常自责，青蛙不是在唱歌吗？为什么要掐死它的歌声呢？

有时闭目一想，还能想见：青蛙的唱歌，一半是因为生性欢乐，一半却是因为求爱……

青蛙尚且会爱！

我在不安中问故乡的朋友：那些在秧田里闪耀着的火光，是有人捉青蛙吗？

朋友告诉我：那是守夜的，既要灌水，还兼带驱逐那些捉青蛙的人。

故乡呀，有多少守夜人？

守护着秧苗。

守护着清水。

守护着蛙鼓。

守护着一个用绿色书写在旧野上的“爱”

字……

于是，在经历了守夜人的无数个不眠之夜后，秋，便在田野上成熟了！

一个牺牲了的生产队长

我从家乡的报纸上已经看到，我熟悉的一个生产队长，在去年防汛护堤时牺牲了。

他叫顾思礼，我曾在他手下当过社员。

那时，生产队里老老小小都叫他奶名：长初。

从不叫他顾思礼，更不会以队长相称呼的。

当面叫他长初，背后则叫他的外号：蛇皮号筒。

外号的来历很简单：谁要不好好干活，他训起人总是嗓门如雷，脸红脖子粗的。

他的训人的资本是带头千——干最累、最脏的活，所以挨训的人也只能服气。

为了当好生产队这个家，他一有空就在地头转，就象丢掉魂似的。

他是农活的行家，但，耿直得“可恨！”

一说搞生产大检查就骂娘，因此，他累死累活也只落个老挨骂的份。

我是回家乡“接受再教育”

的，干农活实在吃力。

一看别人挑四大块河泥，我也只好硬撑着去挑，他把我的扁担按住了：“挑两块。”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眶里滚动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