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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第2页）

永安走下马车，只觉凄风扬灰袭面而来，迷得她都有些睁不开眼，朝阳城尚在夏末，而这里却好像已入了深秋，万物都在凋零枯朽而去，一如此刻站在自己身侧的姑母眼中的哀凉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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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儿，走吧。”

漱玉收回视线，然后朝她伸出手。

永安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牵住对方的手，任她带领自己走向那座已缓缓向她们打开的宫门。

殇华台中弥漫着一股疏淡的香气，宛若荼蘼花谢后未散的余幽，路的尽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玄黑的龙袍雍容尊贵，可那夕阳下的容颜却又好似浸透着一股尘世悲寂的沧桑，此刻他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燕帝陛下，就只是一个背脊佝偻、双鬓斑白，即将失去自己最后一个儿子的垂垂老矣的父亲。

“安儿，过来吧。”

燕帝朝她缓缓开口，永安回头看了一眼漱玉，对方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将她向前推去：“去吧，姑母在这里等着你。”

永安垂了下眸，然后又抬起头一步一步地朝燕帝走去，待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对方的眼中是凝着泪的，明明几日前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精神矍铄，可现在她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已苍老如耄耋老叟。

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许这便是世间最残酷的别离。

燕帝轻抚过她的头顶，然后退开让出道路，声音沉惋：“进去吧，他一直在等你。”

永安踌躇了下，拢于袖中的手收紧，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跨入他身后的那座寝阁。

苦涩的药味萦绕在周身，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压抑沉重得让人心悸。

昏暗的光线中，几盏残烛微明微灭，似在预示着那躺在病榻上之人即将油尽灯枯的命运。

她一步步朝其走去，心也一点点提了起来，四周是如此的安静，静得她只听见那人渐衰渐弱的呼吸，她预感到他确实已挺不了多时了，也许今晚便是他最后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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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跪在床边的老奴见她到来，瞬时便红了眼睛，忙朝那床上之人哀哀唤道：“王爷，世孙殿下已来了。”

床上那行将就木的人终于动了动，一只枯瘦的手从里面缓缓伸了出来，虚弱而颤抖地，好似在唤她过去。

永安怔了怔，心中五味杂陈，终于还是提步向前走去。

“永…安……”

恒易在见到她的瞬间便将她认了出来，即使她一脸复杂而陌生地望着自己，但他知道，这就是他和郦姬的孩子，因为那眉眼中的风华，实在太像她的母亲了。

他眸中不由蕴出热泪，仿佛他等了十五年只为等待这一刻：“你终于…来见我了。”

永安看了眼他还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下，还是缓缓上前握住，然后“嗯”

了一声。

“十五年了…为父一直在想象着你的样子，一直在盼望着…与你相见的这一天，却原来……不知不觉，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扯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似怅惘似欣慰，又仿佛在透过她缅怀另一个早已在时光中远去的人。

永安微微垂下视线，她想说她不喜欢被这样当作母妃的影子看着，可话到嘴边，她却又沉默了。

只听对方叹息一声，仿佛在追忆往昔：“其实这十五年来，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听信谗言，而是选择相信你母亲，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在耗陨他生命的余焰，“可这世上哪有如果呢，我终究…还是负了你母亲，明明当初成婚的时候，我说过…会护她一生一世的，可我却没能遵守住诺言……”

永安静静地听着，眸中晦暗难明，始终不发一言。

恒易重重咳喘了一会儿，咽下喉中血腥，才又缓缓道：“为父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谅，临死之际，只想将……这些年来亏欠你的，稍稍弥补一些，也许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身旁的老奴擦了擦眼泪，忙从旁边的木箱中捧出一沓厚厚的纸鸢放到她的面前：“殿下，这都是每年您生辰的时候，王爷亲自为您叠的，他听说您喜欢放风筝，便每年都叠一只，即使每次送出去都被挡了回来，但他还是一如既往从无落下。

您瞧这只，便是您四岁那年学会骑马，王爷叠的一只小马驹样的风筝，还有这只，是您十一岁那年，因为和陛下顶嘴又闹起了绝食，他叠的一只包子样的风筝，王爷当时还笑称，若是您看见这么个风筝在眼前飞，一定馋得立马就不绝食了。”

永安闭了闭眸，心中艰涩隐忍，终是道：“何必做这些徒劳无益的事情？”

她不会因为他做过这些就心生动容，也不会因为他其实一直惦念着自己就原谅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这亏欠的十五年，他永远也弥补不回来。

恒易自嘲地笑了笑：“为父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大概也只能……做做这些…徒劳无益的事情了。”

他摊开另一只始终紧攥的手掌，露出里面一只小小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红色同心结，“今年为父已来不及为你……做新的纸鸢了，就将这个送给你吧，这是当年你母亲…嫁给我时……亲手所赠之物，我一直都…留着，为父当年没能做到的事，望你将来有朝一日……可以做到，与你那此生认定之人…同心同德，不离不弃，无负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