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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摘月（第1页）

是此夜。

晏长归正做梦梦见所有人都死了，具具尸身发黑，从腐烂的内脏中爬出血色的密密麻麻的虫子，尸臭笼罩着这原本是桃花源的地界，霎时惊醒，抬手抹了抹额上细汗，往后背一探时发觉后背的衣物已湿濡了。

她看着身旁春儿正睡得香，只得轻手轻脚的下床拿件衣裳披好，独自一人在院里走走。

这地上尽是一层泛滥的水光，夜间有许多零星的咳嗽声，倏然有几声哀嚎，定心去听其中又有几声安慰，稍刻便听清了来由，原是一女子正要生产了，赶忙往医馆送呢。

她只得心里为人祈祷几句，却甚么忙都帮不上。

阖了屋门又躺会榻上。

今下活着的时刻，是那些将死之人触及不到却翘首企盼的时刻。

那些人啊，大多都是有家的，亲人都盼着他们回家团圆，正如晏长归想窝到自己母亲怀里一样迫切，可几天光景就只剩一把灰了。

那些失去亲人的该多伤心啊。

如若早些时候仁州能不虚掩上报，是不是会有好多家庭今下仍能团圆——但那些利益熏心的父母官可只把百姓当草芥看。

那几千条人命在贪官眼中就只是几千个数而已。

她这般念着。

想后才惊觉这些想法是往日从来不曾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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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了，柳娘上门给她瞧瞧身子，顺道送了吃食嘱咐府里人切莫再出门。

“昨夜里我听到一妇人似要生产，后来怎样了？”

晏长归问道。

柳娘顿了顿，瞧着面前人眼袋青黑，又垂头叹了口气，“死了。”

晏长归身子一僵。

“她怀胎五月，昨夜是遭了她郎君打骂，那成形的胎儿先流掉后，妇人大出血也死了——我没能救活她，”

柳娘低声道，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人还有个同你一般大的女儿……”

她听至此处心都寒透了，追问道：“为何她郎君要打骂她呢？”

“她是个可怜的，听说了是被买去冲喜的，碰上一个性情暴躁的阿郎来，既是妾室，自然是随意打骂了。”

晏长归想到自己母亲亦如那妇人怀胎之时，一下心血上涌，开始大口喘气，不安感迅速将她围裹，意欲将她扑杀在绝望之中。

柳娘见面前人一下状态如此异常，急忙扶了人坐，去牵她手为她诊脉，安慰道：“别难受别难受，快深吸几口气。”

晏长归自觉自己哭着会给柳娘耽误时间，哭了几声急忙伸手去擦拭泪水，抽噎道：“我没事，我只是想到我母亲也正怀胎……”

“不会的不会的，不哭了啊，不准哭了，甚么灾祸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呢，你瞧你落泪的模样都不漂亮了，赶紧不哭了。

你瞧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些，你这人心软的不像话听到这些自是该难受，我欠考虑了，”

柳娘急急安慰着。

她强压着声儿，打了几个哭嗝后渐渐止了，“我……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罢，还有病人等着你……”

晌久晏长归才平复了心情用罢早饭，不安却还是在躁动。

这一出京都一月有余，见不着母亲实是有些担心的，想着自己是打小就在宫中，哪似今日这般离开母亲这么远。

她想家了，想念阿娘的怀抱，想念阿娘的唠叨，就连是平日里阿娘的责骂在此时都显得那么亲切。

春儿自瞧出来了她心情低落，安慰了几句却都没安慰到点子上，晏长归念着念着又伤心了，便又自顾哭起来。

春儿着实没了法子，只得拍拍她背把人抱在怀里，就这般抱了小半天，晏长归是觉无力，便沉沉睡去了，春儿将她放平盖好被褥，这才收拾了碗碟去洗。

巧的是此时贺去江正从军营处赶来，因这三日皆无敌军踪迹，故而战情有些松了，这才得空来瞧瞧晏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