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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谈心（第2页）

贺去江听身后人醒了，拍拍马头，那白骁便乖乖的低了前半身跪下，晏长归双脚着地站了起来，揉揉自己小腹长舒一口气，又打了个哈欠环顾周遭——仍是一片荒芜之地，与先前见到的山水差了远的去，还有些百姓正背着包袱与自己行路的相反方向赶。

许是才睡醒的原因，她呆呆立在那，一只手扯住领口，抬起另一只手就往衣裳里捞，左捞右捞都没捞着，也不顾这动作是否雅观，半睁着眼问道：“你是不是偷我果子了……我记着我放在衣裳里的。”

贺去江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人儿叹了口气。

当是时，温景宫的那位主儿仍是花容憔悴，正闭目躺在榻上歇息，殿里弥漫着安神的草药味。

温贵妃眉头紧锁，面容惨白，额间冷汗一滴一滴划过脸庞。

她的眼眶浮肿，眼袋都成了青黑色。

浮玉在旁拿了浸了温水的布帛擦拭她面庞。

只见贵妃霎时睁开了眼，浮玉见人醒了急忙唤道：“娘子。”

她见浮玉正在眼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漫起水雾，颤道：“我梦见长归在外边受人欺负了——别人骂她是没娘的野孩子，”

那豆大的泪珠又往下掉，她撇开身上被褥，不顾着自己赤脚便向门口跑去，扶着门左右张望，哭道：“你说长归是不是，是不是……”

浮玉急忙搭上人的手臂，眼里也都是泪，安慰道：“说不准今日就回来了，您再等等，肯定是能找着的……”

她将额靠在扶门的手上，止不住地颤抖，觉着心头是被挖掉一块肉似的痛。

“陛下驾到！”

忽闻宦官喊道。

温贵妃还沉浸在悲痛中，听此声仍未回神。

晏帝见人赤着脚立在门旁，跑上前去扶住人，唤道：“贵妃。”

她见晏帝来了后退几步又是要跪，他急忙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安慰道：“长归会找着的，贵妃安心养胎才是……”

“长归不见七日了……陛下教妾怎得心安？”

她道，那声儿颤的厉害，鬓边的几根发丝被泪粘在面庞上，又哭道：“妾养了她整整十六余年！

这，这如今……”

晏帝轻拍着玉背又安慰道：“放心，禁卫军这都找了八日了还未找着长归，就算，就算是具尸身也寻到了，故而长归定是逃到何处去了，肯定会回来的。”

温贵妃就这般在惊恐与不安中度过了八日，每一刻都受着锥心刺骨的痛与自责。

若是当初拦着她不让她去马球会岂不是没有这番灾祸，自觉难受万分。

又十日终是赶到了定郡。

晏长归的心情愈发低沉——她才意识到这世间原并无那么多美好。

她以为，所有村落都该是桃花源，纤陌交通，鸡犬相闻；她以为，许多人都有一颗善心，会在旁人摔倒时扶一把；她以为，各地的天穹都是宝蓝色，白云散碎或团聚。

她错了。

倒映在人眸中的是一望无际的晦暗——战火吞噬着这片土地，像从炼狱生长出来的一般，蔓烧在枯树死枝，灼的各处都是一片焦黑，灰黑的烟飘散在空中，为天穹蒙上一层阴霾。

百姓们各处逃散，背着或多或少的行囊背井离乡，有些断了腿的老人被远远甩在队伍后边，无人搀扶，无人护佑。

有人饿得瘦骨嶙峋，扒下树皮一股脑塞到嘴里啃，嘴边还沾着点点黑色的皮屑，亦有人扑在地上去吃那洁白细腻的观音土，而在观音土旁，已有十几个瘦骨嶙峋小腹却隆起的死人。

饿殍遍地，溃烂的尸身就那般躺在地上，等待着天禽来敛收，让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弥漫在各处，她一闻到就不可抑制地作呕，恶心得抓心挠肺。

一锅混浊的烫水中漂浮着异常粉嫩的肉，缓缓的，一张红透的皱巴巴的脸在水面上沉浮，方才看清那锅子里煮的原是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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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易子而食不单单是史书中的四个字——是母亲满面的泪，是屠刀上的血，是躲在角落中剩下的几个孩子的生的希望。

寒光一闪，应声倒地的孩子嘴角还残留着笑意，手上还抓着新拿到的饴糖，血泼洒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