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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来仪偃旗息鼓,乖乖跟着姨娘进了屋。
尚书右仆射郑远持身为大祈股肱,尊荣富贵自是不用多言,然而同朝为官者,真正羡慕却不好明言的却是他出了名安定和美的家宅后院。
夫人李砚卿,是已故敦亲王的爱女,当年也算是大祈数一数二的美人,雍容大方,不亚皇女,难得是还没有皇女骄纵跋扈的脾气;二房姨娘方花实,也系出淮南名门,温柔婉约,绣工厨艺样样了得。
李砚卿从不因出身高人一等,或进门先人一步,便作践排挤,虽然这样的事情在玉京高门大户中屡见不鲜,李砚卿却是不屑的,有人分担治家的压力,她还求之不得作悠闲贵妇,生下两个粉妆玉琢的宝贝女儿后,连琐碎的家务事平常都不太沾手了。
而以方花实的背景,倒也本是可以嫁入好人家作正妻,可她也有自己的看得开:一来老爷会疼人,更难得夫人亦是洒脱的人物,倘若相识于闺中,也作得好姐妹;倘若去了别人家作正妻,说不好会遇上什么样会作妖的姨娘,打起官司来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实在熬人,自己的母亲便是最好的例子。
是以大房二房所出的子女,皆养在各自生母房中,不存在争风吃醋,更从来没有市井传说中大户人家各房为家产争养儿子打破头的故事。
在国公府里,嫡庶之分从来不值一提,儿女只看是否懂事贴心。
尤其是郑远持的三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玲珑剔透,每一个几乎都是尚在豆蔻年华中,便被各大世家眼光毒辣的主母们着意锁定“掐尖”
。
国公府就连门前洒扫的下人都知道,老爷是个确确实实的女儿奴。
在这样的家中长大的郑来仪,独得所有人的宠溺。
方姨娘细看了眼来仪描了一半的眉毛,从妆奁中挑出一支颜色相近的螺黛,细细上手描着,一边喃喃:“看你啊,都瘦了,听郑泰说了你们路上遇到的事,吓得我心都跳出来,真要遇上个好歹,可怎么好哦……”
来仪闭着眼浑若未闻,一脸享受:“姨娘,你好香啊……”
方花实“噗嗤”
笑出声:“这丫头,出去一趟,嘴学得这么甜!”
绵韵倚在妆台旁看着来仪享受的姿态,笑骂:“她也就是一张嘴!”
方花实看了自家女儿一眼,“那你也好好学学她那张嘴,不然要嫁了人,还和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怎么办,整日和郎君大眼瞪小眼么!”
郑来仪闻言睁眼,只见郑绵韵一张脸已经通红。
绵韵大自己半岁,上月刚过的生日,实岁已经十七了。
是可以相看夫婿的年纪了。
上一世她许的人家是……
方花实在来仪眉上细致描画着,一边道,“夫人手里递上来的帖子不少,昨日我也去看了,那兵部尚书杜家的小儿子境宽和你年纪相仿,样貌本领据说都是上乘,将来万一……也好帮衬着点成帷。”
是了,兵部尚书杜昌益的第三子杜境宽。
叔山氏兵起之时,杜境宽已经是禁军统领,临时投叛倒戈朝廷,打开祈安门,引清野军入玉京屠城,哀鸿遍野。
“不然,还是再多看看吧。”
郑来仪忍不住出声。
方花实已经替她描完,正仔细端详着两边的眉形,闻言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替姐姐操心起来。
你自己呢?怎么想的?”
“我……我还早,现在没这心思……”
方才冷不丁插话的人,这会子倒是语气犹豫。
方姨娘去青岫堂和李夫人商量女儿婚事时,见到桌案上高高摞起的名贴,几乎是汇集了玉京所有有头脸的人家。
她和夫人之间说话从不拐弯,当时便好奇问兵部尚书府这样的门第,已是数一数二,怎么不留着给来仪过过眼?
得到李砚卿无奈语气回答:她呀,什么都要自己挑,老爷也由得她去,我何苦夹在其中做恶人!
方花实当时便笑,这是做得哪门子恶人!
挑衣服挑首饰由她便罢了,挑郎婿这样的事,哪能全由着椒椒的性子来,做娘亲的起码过一遍筛啊!
李砚卿只是摆摆手摇头不语。
思及此,方花实唇角勾起调侃的笑意,点点头道,“……也是,这些人家的儿郎配我们椒椒还是太过普通了,还是紫宸宫里——”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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