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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一百四十一章凉羌铁骑,不过如此~……
边城的百姓最近陷在一种很诡异的兴奋里。
每个人头早碰上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抽中了么?”
若有人回答抽中了,并笑着将代表中选的臂套拿出来,则会引来许多人的羡慕神情,个个要来摸一把灰麻臂套沾个好运,若是见人摇了头,则会挨在一起叹个气,互相击个掌勉励勉励。
这是凌湙跟殷子霁商量出来的战队后勤轮班制,目的本为着分散消化固定后勤小队里,渐有人因战后清点,面对那么多死人而升起的悲观厌世心态,虽然数量很少,刚出现时甚至受到周边人的嘲讽,被斥为良心用错了地方的伪善者,可凌湙却对这种心理非常重视,让酉一找了那几个因此行为,受到排挤的人了解情况,一问之下才知,他们并不是边城本藉的,而是后来因着边城发展形势大好,从其他府迁过来的。
频繁的战后清点工作,面对着一地尸血死人眼,从一开始的激动渐渐转为麻木,哪怕一场清点下来,能令他们小发一笔财,几次过后,那种弥漫在战场上的死亡阴影,与窒息的黏腻血腥,都让人难以安寝,烦躁与郁闷渐渐爬上了心,总感觉心里头憋着一股燥热之气需要纾解,看见个不顺眼的事或人,那蠢蠢欲动的拳头就想挥出去。
与之相反是,另一种心态的出现,漠视生命与丢失的怜悯心,对人对己都有一种看破红尘,凉薄的少了人情味和生人气,一双眼睛盯着人时嗖嗖的冒着冷光,看的人脊背发凉,不知道哪刻就要被人砍了脑袋放血,整个人处于危险的攻击状态,偏本人并感觉不到这种异常。
凌湙找来了现领着城防治安队的袁来运,问了他最近城内的治安情况,袁来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弄懂了凌湙主要询问的目标群体,这才皱了眉头如实禀告,城内最近的打架斗殴,一言不合就开干的群架确实多了,并且还说了王听澜那边的情况,受到家庭伤害的女人小孩也在增多,她们一群妇女会的人每天忙的连轴转,垂拱堂那边排队要和离的人只增不减。
袁来运拱手低声道,“城内目前有原住民与后迁者对立情况,前者指责后迁入的百姓抢了他们发财的机会,后迁入的百姓则在怒斥原住民满身恶血,没有人性,若非属下带人拦的及时,一场械斗怕是要开起来了。”
他跟着齐葙后头观察学习了近三个月,总算弄懂了自己在凌湙这里不受重用的原因,并非他早前以为的忠诚度,在自身实力曾受到凌湙肯定,数次表忠心却仍进不了凌湙重点栽培的队伍后,他通过观察,和齐葙的点拨后,才明白,凌湙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和信任,是坚定不移的跟随,和至死方休的信仰。
齐葙曾问他,“如果在一场看着就必败的战局里,你是信自己能单独逃生,还是信主上能带着你们一起反败为胜?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之局!”
袁来运没立刻回答,齐葙便道,“你看,这就是你跟幺鸡的不同,这问题在幺鸡那里,他根本不会犹豫,因为他信仰主上定能反败为胜,哪怕最后身死,他也不会质疑是主上能力不够,而是会饮恨运气不好,你若不信,回头可以去找幺鸡试探。”
他去找了,将齐葙的问题换了个方式问幺鸡,“……明明就是去送死,你会去么?”
幺鸡当时的表情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惊讶的小眼神,和震惊且不可思议的反问,“你一个当属下的,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主上的安排?他若明知是死局还要安排我去,那必然就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只会拼尽最后一滴血完成他的嘱托,稍有一丝不满意我都要饮恨到死不瞑目呢!”
还质疑,质疑你个球球!
袁来运此后,再也没有找凌湙表过忠心,只勤勤恳恳的在齐葙身边,做着督导新兵训练事宜,后来新兵训练有了成效,一部分升去了骑兵营,一部分转入了步兵阵,他又将凌湙路上曾用来打过马匪的车悬阵教了下去,因为不清楚中段车马的排列变化,他主动找了凌湙请教。
凌湙很意外他会主动来寻,却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当时遭遇马匪的时候,他们条件有限,或者说几无任何可作战备的东西,只能就地取材,用了左姬燐的草药车充数。
但其实车悬阵本身并无特定规制,不是因为有个车字,里面就一定要用到战车拒马等物,车悬阵里的车,是指在战斗中的运转过程里,像车轮一样不断滚动前进,永动机一样的可以延长步兵战斗时长,是个打持久战的阵队策略。
车悬阵主打一个机动制,在转动中不断向敌军施压,令其因疲于应付而流失活力,至最后崩溃的效果,而己方却因为轮流输出而得到体力上的休整和补充,战术很优秀,阵型很灵活,却非常考验指挥官的能力,稍有疏漏,这个阵型就会溃不成军。
凌湙领了袁来运进书房,将整个阵型分解给他听,前后用刀阵,中段用弓兵,这是小型阵,若有大战,可往里添枪兵、弩阵,但同时,车悬阵对地型要求非常高,狭窄的坡道与陡峭的山地,并不建议使用这种阵型,他讲的非常清楚投入,并没注意到袁来运复杂的神情,那是对他倾囊相授的感动。
后尔,凌湙见袁来运完全懂了后,就又画了另一种阵,与车悬阵非常相似的方圆阵,也是非常考验指挥官的一种阵型,只是方圆阵不是机动阵,它是个守阵,除了一马平川地慎用外,其他任何地形都可使用,这种阵内,就可以使用战车拒马等物,跟移动碉堡似的,难以叫人一冲而散。
袁来运拿了两种阵型开始训练步兵阵,又报了垂拱堂那边要求打造战车拒马,一个春秋就在与步兵磨合,凌湙去看过两次,从中体会出了他的用心,后来骑步兵军演的时候,袁来运指挥的步兵阵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抵抗住了甲一的骑兵营冲撞,一举在几个队长里立住了威。
凌湙便正式将城内治安的重任,交给了他,配的第一批雁翎刀,就武装了他的治安队。
袁来运站直了身体等凌湙吩咐,神色恭敬里透着崇拜,楼堡起到的防御作用,以及最近连连的大胜,整个城的士气都升到了极致,再有敌骑来犯时,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迎战的兴奋,那种嗷嗷叫着要杀敌的迫切,已经让人几乎遗忘了曾经怕到怯战躲避的心态。
凉羌铁骑,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尸骨扬灰?
凌湙拿凉羌铁骑练兵,磨的不止有骑兵营,也有步兵营,袁来运和甲一是轮流带兵出去收尾,皆尽绞剩余敌骑,虽有损耗,却在可控范围内,两人手下的兵已经脱胎换骨,那是经了战事后的军队血性,是在生死磨合里,交付了背靠背后的信任凝聚力。
袁来运由然懂了自己曾欠缺的东西,那种因为京畿西山狱整体环境,造成的独狼属性的警惕性,在这一年来的阵型磨合里,终于让他懂了绝对的服从和信任是什么东西,他也终于触摸到了忠诚的真正含义,那不是光用嘴说,就指望别人信的词。
态度相较于忠诚而言,更能表达己身意愿。
凌湙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回去将闹事的全部抓了,关进治安队的小黑屋,王听澜那边也一样,告诉她,但有在家中对着妻儿施暴的,全部抓了送去小黑屋。”
治安队的办事衙建在城西,专门砌的一个院子,除了值班防,就是单间思过房,也就是小黑屋,城内目前没有建狱所,犯了事严重到思过房也不能改教的,全部发去冶械司做苦力,再有罪重者,连进冶械司都是宽恕的,凌湙会让刑所直接下死令,钟楼那边不止能看垂拱堂发布的消息,还能看死令执行现场。
乱世用重典,在他这里,为了减少城内动荡,能尽快理顺城内事务,是不会一直用怀柔抚民策略的,他向城内所有百姓传达的一个浅层意思,就是遵守垂拱堂发出的一切律令,但敢违反者,就不要怪他翻脸提刀。
他不吝向人展示他的残酷冷戾。
等袁来运领命离开后,凌湙便去了垂拱堂找到殷子霁,就着最近城内忽起的原藉,与后住民之间的矛盾说起了话。
殷子霁掌控着全城庶务,对这种对立情况也有所耳闻,见凌湙专门来问,便也就这事说了想法,其实就是领域被占后的一个不平点,在本身实力相对等的情况下,是人都会对自己的地盘产有独占欲,这就跟外来户定然会受原住民欺负排挤一样,在大量的府城周边人涌入进边城后,高待遇工作的饱和,也是原住民对于今后生活的一个担忧。
他们怕这些人占了工作不走,而家中的姊妹兄弟渐渐长成,若城内一直这样吸纳外户藉人员,那几乎不作他想的就知道,留给城内原住民的生产机会会更少。
凌湙给油坊、砖坊、玻璃坊等,由垂拱堂直接掌控的岗位待遇太好了,几乎揽尽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只要进了这几个坊的其中一个,一家子人都跟着受益,而近一年来的婚配市场,也属这几个坊内的男女最受欢迎。
殷子霁面色复杂的叹息,“穷困时守望相助,是因为大家知道各人身上都没什么可图的,而人一旦富裕了,防备心就起了,羡人有气己无的,渐生攀比之心,矛盾自然就生了出来,咱们原城内百姓只两万余,短短一年进了四万多,原藉百姓自然慌。”
三个挣钱的大坊已经不对外招人了,要不是城楼工事一直未停,这样的矛盾早该起了。
凌湙提着茶盏盖子轻轻敲着,一时没出声,齐葙挥撒着一脑门的汗进来,身上是奔马沾染的灰尘,殷子霁又叫人伺候他换衣洗漱,等忙了一圈后,才发现凌湙竟盯着他们看,那眼神真是欲言又止的好奇。
殷子霁直觉他脑子里转的不是好念,齐葙却在灌了一大口茶后开口,“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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