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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以文喝了一碗酒,嫌滋味不够,又抱过酒坛来痛饮,融卿恽看到了,颇有些担忧地劝道:“炎州的酒后劲儿很大,还是佐着菜慢些吃罢。”
沙以文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然后抱起酒坛灌将下去,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溢出,潺潺流淌过颌线,打湿了围绕在颈间的沙巾。
凰凌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一直待到宴席结束,宾客尽散后,她带沙以文行至僻静处,然后才问她道:“(又)是艾思悦同鄢若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凰凌世重生三次了,要是还不知道平北大三角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前年火锅局上你喝醉了同我讲的,”
她随口胡诌,“所以确实是因为他俩?”
沙以文烦躁得挠了挠头,眉间的沟壑更深了:“艾狗生下了若水的孩子,我说那和离吧,他又不同意,说什么心里仍然有我……心里有我,却同别人生孩子,这算什么事儿?”
……凰凌世感觉膝盖中了一箭,不过她略一思索,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她轻轻握住了沙以文的手,柔声道:“其实倒也不难处理,何必留此二人烦扰你呢?且交给我吧,说说,你想将这二人一齐处置了,还是杀一个留一个?”
沙以文烦躁的神情滞在了脸上,耳边凰凌世犹带笑意的话音仍在絮絮低语着:“染指你中意之物的家伙,和摇摆不定的滥情人,都是不忠的叛徒,既是不忠,那便不必再留着,徒惹人伤心劳神。”
沙以文的酒忽然醒了大半,凰凌世的脸就在近旁,但她屏住呼吸不去看她。
她并不是个擅长分析和表达的人,文臣的那些弯弯绕绕只让她觉得心烦,但很多时候,她野兽般的直觉都准得惊人。
在凰凌世登基后,她也一直按过去的习惯叫她“阿凌”
,可此时需要说话了,她张了张口,唤出的却是“陛下”
。
“陛下……他们二人在我麾下多年了,是臣生死与共的战友,没道理战场上的刀枪没杀死他们,他们却要为这种事丢了性命,这不是一个武将该有的结局……谢陛下关心,不过此事,还是交给臣自己处理吧。”
朝中的势力格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师殷为首,布衣出身的翰林学士在这些年里渐次入朝为官,从七八品的基层官员做起,如今也在凰凌世对世家子弟不着痕迹的升调贬谪里,逐渐在五品以上的要员分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世家并没有对这种攻城掠地的争夺掉以轻心,只是有的时候,人一生所成,时也命也。
中书令崔子玄病重逝世,时年六十三岁。
在去世前,他已缠绵病榻多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眼下的时局深感力不从心,但儿女年纪尚轻,暂时还挑不起崔氏全族的担子,女帝又挟着旧部诸臣步步紧逼,现在着实不是能撒手人寰的时候。
但生死之命,又怎能由一介凡人定夺呢?
他怀着无尽的不安和忧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女帝凰凌世亲临了崔子玄的葬礼,在葬礼上她神情悲戚,独自一人在崔子玄棺前静默良久。
没有人听见,她注视着那张缠斗数年的苍老面容,口中悄然溢出了一声不无遗憾的轻叹:“崔大人,你溜得可真及时呐。”
崔子玄死后,其女崔思弦,受女帝之命接替亡父职位,由礼部尚书升任中书令;崔家长子崔伯祥由左谏议大夫升为左散骑常侍;宫中的梅君崔颖,亦一步登天,晋为凤君,做了后宫之主。
崔子玄一脉的荣光,正是到了盛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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