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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在无端的惊惧中醒来,即便身处渐暖的春夜,冷汗仍旧濡湿了整套纯白衣裳,他止不住喘息,只因胸膛传来的剧痛无法稍停。
他睁大邪媚的双眼,想在月光照亮的无人废屋内寻找任何威胁,却只感知到自己本身的气息。
好歹他身为一介小有名望的妖孽,没道理有谁敢夜半偷袭熟睡的他。
可是…鬼捏紧胸前的衣襟,为什么这么痛苦?
他抬起手梳过散落额前的白发丝,继而惊觉连手心都渗出冰冷的汗水。
上次发生这种事,已经是蚩在继承大典意外身亡的时候了。
意外。
那是他们父亲的说词,后来鬼已经明白事实为何,这也是为什么堂堂一位闇祸氏族的继承人会落到独自一妖在外游荡的原因。
鬼从简陋的地舖起身,想藉着走路缓缓紊乱的思绪。
他放开胸前紧抓的手,苍白、结实的胸膛立刻从宽松的衣领露出来,这栋破败的院落因着步伐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鬼从内室走出庭院,他大概可以想见此处原本的静謐禪意,可惜这里早被恣意生长的植物盘据,唯有泥土间隐约透出的白石可以佐证鬼的想像。
他仰头沐浴在月色底下,一头散乱的白发长至膝窝,长发尾端还有着奇异的藤黄色。
虽然气息是调匀了,但撕心裂肺的痛楚仍在胸口暴虐,鬼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无法说个明白。
无论如何,他这下倒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该死。
」
鬼语气冷淡得发出牢骚,伸手拢了拢衣物,他决定回到内室整理仪容,准备再次出发。
他的绣金殷红外衣掛在衣桿上,彷彿有另一位隐形男子正穿着它将手臂平举在半空中,两把弯刀则倚着后方墙面摆放。
他来到被白蚁蚕食的倾圮桌前,面对上头破裂的镜面而坐。
这张脸永远都是这个死样子。
惨白的皮肤与发丝、红晕勾勒的魅人双眼,以及看不出顏色的淡蓝眼眸,但眼窝与嘴唇的緗色是新的,瞳孔边上的金圈也是,鬼说不出来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些不同,毕竟,这让他跟蚩有了区别。
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之后。
碎裂的镜片将鬼的面孔切割成不同大小、比例,但他丝毫不介意,镜子对于擅长变形的闇祸氏族毫无意义,他们随时可以成为任何样貌,只是鬼不太常使用。
有什么意义?无论幻化成如何的形貌,他们也不可能成为别人,不是吗?
鬼以手指来回顺过发丝,他从不绑头发,反正这也不曾在战斗中困扰过他。
胸口的鬱结令鬼蹙眉,偏偏需要蚩的时候,那烦人的残影倒是消失得一乾二净!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脆裂的声音,鬼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低头看向双手,发现上头竟覆了一层白霜,方才手指滑过的发丝也结了冰。
这怎么…鬼从原地弹起身,惊讶得发现整栋屋舍内部都因他的妖力覆上霜雪,可他并没有刻意这么做。
在鬼来得及思索妖力散逸的原因前,方才把他从梦中惊醒的衝击感倏地擭住他。
鬼瞬间跪倒在地,其力道之大,使得本就快散架的矮桌彻底坍塌,不全的镜面撒落一地。
鬼透过四散的倒影瞥见自己一头白发逐渐转黑,原本宽大、结实的身形转瞬消瘦,使双眼尽显妖魅的晕红消失,甚至连瞳孔都变成普通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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