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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他细细拾起落红,便问道:“大人爱海棠?”
杜鹤卿面上浮出笑意,带着几分苦涩:“是亡妻喜欢。”
阿妩默然——传闻这位大人终身未娶,不想是曾经沧海,放不下旧人。
他弯着腰,缓声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如今阴阳不通书,再不能寄茶与思念之人了。”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好没道理,她竟然想起沧州日暮,想起不该想的人。
杜鹤卿将那些落红在桌上细细聚了,拢作一堆,又拿帕子包好,方道:“殿下如今在明堂之上,可还觉得坐得安稳么?”
阿妩道:“大人何出此言。”
杜鹤卿正色道:“在臣看来,是狼顾胁息,恐遭篡逆之祸啊。”
阿妩问:“大人是指——”
杜鹤卿道:“荣王不是狼?莫非殿下将他当做狗吗?”
阿妩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又觉怎么洗也洗不清,只能不作声。
杜鹤卿劝道:“即便眼下没有,殿下也该早作打算。
如今北地二十万大军,平京十二卫,尽在荣王掌控之中,殿下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该培植势力,与之分庭抗礼。”
分庭抗礼。
阿妩有些恍惚,睡在一张床上的人,要怎么与他分庭抗礼呢?
杜鹤卿拿过她面前盏子,泼掉落了海棠的茶水,将空盏往桌上一放:“先从平京十二卫入手,他如今人在沧州,正是掏空他势力的好机会。”
-
从杜府出来时,天色昏昏,只巷子口的那辆青色油壁车还停在原处,阿妩也并未多看,上了马车,便往长街驶去。
再经一路车程,回到宫中时,天色已暗透,潮湿的天幕上挂着几粒淡淡的星子,过了会也隐去了,又像是要下雨。
才在案前落座,果然听得殿外簌簌起雨,打湿了红墙绿瓦。
阿妩坐在灯烛下发呆,白日里杜鹤卿的的话犹然在耳,萦绕不去。
她从袖中小心翼翼摸出一角被边缘被烧成黑黄的纸,细细摩挲。
南来雁,寄相思。
是情意缠绵的句子。
可她并不确定,在权力诱惑之下,裴寂还会选择她——三位皇兄都死在争储之中,甚至不惜对父皇下手,连亲生骨肉尚且如此,何况她这个……
这个裴寂当禁脔般养着的玩物。
殿外雷声滚滚,好似青天翻转成湖,平京被困在滂沱里。
阿妩就恍惚想起陶潜那句——“八表成昏,平陆成江。”
此时想起,只觉这八个字,都是思念汹涌。
枯坐至夜半,雷声不再起,空余雨打芭蕉之声,剥剥滂滂,声声入耳。
如珠倾,如玉溅,亦如西华门外骧声阵阵,有人在连天风雨里走马归来。
一如一年前,裴寂回京后的第一春。
———
线埋好啦!
阿妩:嘤
皇叔: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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