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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晴朗也闷热,纱窗上壁虎静止不动,听着屋里石野的呼吸声,夜灯从房间的角落散发出微弱的光,随着静谧的蝉鸣和夜间动物窸窸窣窣苏醒,微弱的光也彰显了它精巧的生命力,一旦眼睛适应了夜的黑,那点光亮便也足够甚至刺眼。
石野平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和这个宁静的夜交相呼应,说不出谁是谁的主宰。
忽然石野轻哼一声,窗上的壁虎快速地移动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继续观察事态的变化。
石野被眼皮覆盖住的眼球快速的转动起来,身体也轻微地颤动起来,壁虎没有再移动,它在静静观察床上这个男人。
石野喉头发出没有节奏的声响,如同在费尽力气搬动重物,不得不靠发出声音支持自己的源源不断地发力,身体的抖动并不明显也没有节奏,双腿蹬直,两只脚僵硬的勾了起来。
壁虎仔细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错过了两三只飞在身边的蚊蝇。
渐渐地,石野平静下来,呼吸再一次匀称,身体松软,垂落在床上,仿佛刚才发生的变化都是一场梦。
壁虎依旧一动不动,等着天边露白,空气中有了露水的味道,似乎就是一眨眼,壁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野再一次颤动起来,比夜里那一次更剧烈些,额头渗出大颗的汗来,身下的床单也被汗液浸湿,身体挺直,仿佛他要用尽全身的力量。
闹铃响起,石野忽的从梦里惊醒,他直直瞪着双眼,在回味梦里的画面,怅然若失地长吁了一口气,才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看了眼表,五点整。
自从和路明断了联系,石野很少梦到胸前带痣的女孩了,但是这天夜里,她回到了他的梦里,依旧在石野的身上起伏腾跃。
石野翻了个身,发现枕巾、床单都被汗渍濡湿,尤其身下一片粘稠。
他疲惫地坐起身来,俩腿自然岔开,身体放松的弓着,眼睛向下看去,像一个少年在某一天早晨发现了属于自己惊天秘密的时候,既匪夷所思又惊慌失措,他无法理解她的出现有怎样的预兆,或许他只是从身体到内心都在思念一个人吧。
石野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他知道路明或许不会再出现在生活中,他便没必要总是沉浸在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中。
随即他快速翻身下床,把床单放进洗衣机,自己也在淋浴下清醒许多。
一杯咖啡、一个鸡蛋、80个俯卧撑,再一次简单的淋浴。
石野满足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半身的线条依旧清晰,作为中年人的他,保持着紧绷的曲线和块儿状的肌肉,他对自己感到满意,再看看这张脸,清晰的下颌轮廓看起来还是个莽撞的青年,眼角的细纹却使他更显成熟和稳重,这样内在与外在对冲的交融,倒成了中年石野独有的魅力所在。
他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略作思考,涂上剃须皂,用刮胡刀小心翼翼地把下巴和两腮的胡茬刮掉。
须后水是海洋的味道,不是咸腥的,是想象中海风飘逸捉摸不定的味道。
今天,他和花朵约好八点半在传媒大学门口见面,陪她去参加特长生面试。
石野站在衣柜前仔细端详。
纯棉、牛仔,白色、黑色,深蓝色,这几个词几乎可以概括石野衣服的全部特点。
他拿出一件白色纯棉衬衫,一条直筒挺阔的仔裤,很久没有和花朵这么大的女孩打过交道,石野希望自己不要在一群年轻人中格格不入,但又不想丢失作为中年人的特性,他希望自己在其中是入流且真实的。
他打了辆车,提前三十分钟就到了大学门口。
石野拿出手机看了眼表,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喜欢做事情扎实稳妥,从身体到情绪都不急不燥,从容不迫是他对优雅最基础的理解。
来参加面试的少男少女从石野身前走过,他们身上带着一股青春的粗糙,这和中年人的粗糙却又不同,青春的粗糙是冰淇淋里的劣质奶油,是艺术餐厅里的大绿棒子,是薰衣草庄园的边角杂草,向往浮夸和闪亮,却浮游在影子里自得其乐,青春的粗糙同时又带着蛮横,无知是他们的护甲和美德,理解时间的存在却又感受不到它的流逝,骄纵着赤裸着奔向幻觉里的美丽新世界。
而中年人的粗糙是真的粗糙,是失去细腻的现实生活,是被砂纸打磨的颗粒感,是胶片相机里的画面,天马行空是羞耻的,无知无畏是猥琐的,真实地裸露是道德和美好的。
石野站在一旁观察他们,他们也在经过石野身边时投来亲切的目光,毕竟在众多燥热的年轻人中,石野从内而外散发着清凉闲淡的气息。
看起来,大家都很享受彼此的存在。
“石野叔叔!”
远处传来呼喊,热烈甜美,带着风和云,也可能暗藏电闪和雷鸣。
石野一愣,他很久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自己的名字了,这让他略感尴尬,但很快便提醒自己,即将面对和相处的是一个十八岁正值花季的花朵,要尽量习惯她们的热与烈。
石野撇嘴暗自笑了笑自己,笑了笑上了年岁的心境。
朝阳初升,花朵从阳光中跑来。
石野手插在屁兜里,略向前探身像在躲避刺眼的阳光,曲着眼睛想看清那个蹦蹦跳跳的小鹿。
一片森林之中,浓密的树叶形成一片一片的阴沉角落,只有一个空隙,阳光便不假思索的直射进来,那头小鹿就在光下,追着光奔跑,跳跃,欢快地忘记所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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