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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是个注重感情,且心地异常柔软的孩子,一方面她会因夏筝多年的欺骗而感到困扰,另一方面她会因为自己认贼作父而饱受磋磨。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她得知当年的真相后一定会觉得万念俱灰、无依无靠,倘若他——
他在她心灰意冷时趁虚而入,予以她安慰,是否能成为她今后唯一的依赖,是否能被她接受了?
现实,却给了他有力的一击。
她是如此抗拒着他的存在,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僵直着脊背面对他。
又譬如现在,她的身子因为呕吐过后微微地激颤,饶是他温热的胸膛抵在她的身后,也不见得她靠过软绵无力的身子。
她避他,有如避之猛兽。
他甚至怀疑,让她知晓当年的真相究竟是对是错。
“郎君。”
凉夏踌躇地看了眼他的寝衣。
江愁予覆睫在周遭扫了一眼,恍觉凌乱的床单被褥已被下人们换了个遍,唯有自己寝衣上还摊着一团棕褐色的湿痕。
他没说什么,解了衣裳随手掷在堆满衣物的铜盆里。
房间里的侍女带着换下的床单衣物、用过的瓷碗玉匙鱼贯走了出去,只有冬温凉夏两人仍旧满脸不放心地留在原地。
凉夏开口道:“郎君,要不奴婢去给夫人重新煎药?”
帘帐里传来他的声音:“不必了。”
两人站了一会儿,见他真没有再给夫人喂药的意思,只能压在满肚子的忧虑和烦恼,去拧灭角落里数十盏亮堂堂的烛灯。
随着光火泯灭,天地一寸寸地黯淡下来。
凉夏舒展着酸软的脖颈,手捏着金绡丝慢慢地靠近墙角的最后一盏银烛。
伴随着郎君一句“莫要再灭灯”
的低喝,尖锐的金绡丝仿佛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裁去了青幽色的焰火。
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凉夏尚来不及反应,便听到了床帐里几声绵长的呜咽。
随之而来的,还有郎君冰冷如锥的声音。
“把那盏八宝琉璃灯,点上。”
凉夏头一回听到江愁予发出这种声音,她被吓得有些发懵了。
好在冬温在楚国公府被抄家前就知道了他的私下里的真实模样,有时候她还会被苏朔敲晕、拷问,心理素质早已被锻炼得异常强悍。
她手脚灵活地点了灯,猛一拽吓在原地的凉夏,将她带了出去。
架子床上,江愁予蹙眉看着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她。
他不是没想过上前拥住她,只是他的怀抱只会换来她更恐惧的颤抖。
“腓腓?”
江愁予缓慢地朝她贴了过去。
他没有急于求成地一下子将她搂住,而是碾着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颈,以及肌肤上漂亮的小小胎记。
一直等到她僵硬紧绷的身子渐渐松缓了,他的唇瓣才试探性地在她后颈上贴贴,道:“不怕了,梦里都是假的……”
江愁予不知她梦到了什么,才让她如此。
然而他没有过多地提及她的梦魇,更不曾详问她梦中的细节。
因为他年幼时无不是在一次次的惊悸和梦魇中渡过的,他明白噩梦缠身时的滋味,所以只是故作轻松地将她抱住,不想她再一次经历梦中的场景。
他拣了床头香帕,试图为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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