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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
他像是微叹了口气,“不过是在脸上再添了道疤而已,就是可惜了这双眼睛……”
他眉眼低垂下来,像是自嘲,半睁开浑浊血红的眼睛,看着伊尔,“这双眼睛,你很喜欢吧?”
伊尔心脏瑟缩了下。
下一刻,她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刀疤。
对不起,她凭什么把他当作卡洛斯的替代品,对不起,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走后王城的人不会为难他?她不是早该明白的嘛,从梅贝特走后,她就再也没有了任性的资格,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幼稚和愚蠢?
原来她一直没变啊,还是这样,又是这样……
……
两人没有收拾东西,就这样一路往西,避开城镇道口的盘查,但刀疤的伤比伊尔想象得要严重。
他强撑了半年,如今心力松懈,晚上寄宿在临海口的一家旅店内的时候就发起了热。
伊尔小时候听班纳说过,如果高烧不退就有可能患上热毒症,这种病在某一时期曾夺去了很多兽人的生命。
伊尔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药,她东躲西藏避开城内巡查士兵的视线,才急匆匆地闪进了旅馆。
“我打听到明天午后港口有出海的船只,票我也弄到手了,我们明天就能走。”
伊尔趴伏在床畔,口吻很轻,她一边擦着刀疤额头上的汗,一边将黑色的药汁递给他。
刀疤喝了药,微微喘了口气,“我没事的,睡一会儿就好,我们一起走。”
伊尔没说话,只是热了毛巾,沉默地帮他脱下上衣,轻柔地擦过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与鞭痕烙印。
越擦,伊尔的手攥得就越紧。
忽然,刀疤握住了她的手。
伊尔惶然地抬头,就算知道刀疤已经看不到,但她还是努力憋回了眼泪,反问道:“怎么了?”
刀疤眼前一片漆黑,却小幅度地牵了下嘴角,像是个笑。
他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向伊尔描述着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好像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没什么招数,刚开始逼问我你的下落时也只是打个几下,你知道的,那种踢打根本伤不了我……后来我就学乖了,随便说了个你的去向他们就放我回去了。”
伊尔默默地听着,刀疤却在这时话锋一转,轻笑一声,再一次开口唤出那个'不甚礼貌'的称呼,“喂,混血,和我说说卡斯特洛吧,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伊尔一愣。
刀疤却躺了下来,扬了下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伊尔嘴角飞快地提了下,而后就趴在他的床边,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卡斯特洛啊,那是个…那是个温暖的地方,没有冬季,长春花永远不败,还有圆墩墩的兔子、高傲的孔雀、忠心的狼、讨厌的狮子和唠叨的龙……”
伊尔的声音越来越轻,刀疤的呼吸也越发迟缓,一切温柔似乎都融化在这个夜晚。
月色与夜色仿佛化作一体,伊尔突兀地停住了话头。
她抬头看向刀疤,似乎睡去的男人忽然低声问了句,“你说过要带我回卡斯特洛的,不是假的吧……”
伊尔望着他,像是过了有一个纪元那么久,她低低地,“嗯。”
刀疤好似困极,“那就好。”
伊尔依旧定定地望着他。
很久以后,她迟缓地眨了下眼,“刀疤……”
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再也没有回答她。
寂寂黑夜中,伊尔缓慢地伸出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次日一早,刺眼的冬日白光撞入室内,闻讯而来的宪卫队分列并立,德克萨一身厚重的黑色军装,从队伍中走向前头。
看着那个枯坐在床脚的人影缓慢地站起身,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束白光打在她身上,满头银发霎时如霜凛冽。
他恭敬行礼,眼神狂热。
“欢迎归来,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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