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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来了东州的诗集与医书,写一手漂亮的妆盈体,在少年穆泰里从马上跌落时会弯腰为他扎紧绷带,微笑嘱咐他当心点。
“后来她怀了我父汗的孩子。”
穆泰里眯起眼睛,“我腰上的世子金带便转移过去,捆在了那个婴儿的襁褓上。”
宋明璃默默听着,将手缩回裘衣的袖口之中,只露出一抹粉红的指尖。
“我那时候年轻,自然什么都想要,汗王位置也想要,她也想要。”
穆泰里继续回忆着,“她儿子七岁时,随我去山上摘沙棘果,一个失足跌了下去。”
“你撒谎。”
宋明璃低声道。
穆泰里笑了:“没错,我对她撒了谎。
她听到她儿子死讯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请了出去。
她一夜老了十岁,从那以后成日哭泣,眼睛也近半瞎。
又过了两年,我的父亲得了惊风,在十月转场的时候死在了马上。”
“然后你续娶了她?”
“没有。”
穆泰里摇摇头,“她自杀了。
她什么都知道。”
宋明璃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仿佛想以此故意激怒穆泰里似的。
穆泰里没有在意自己阏氏的小小挑衅,只是望着她微微出神。
宋明璃一怔,立即垂头避开男人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在脚边那本诗集上,再向旁移,便能看到地上有一壶上个月蓬莱客带来的桃花酒,封口开启多时,仍旧余味不散,从瓶口散发若有似无的幽冽清香。
她犹豫彷徨,几乎就要出言请穆泰里喝下,此时半开的帐门蓦地吹进一股东风,炭盆中突然噼啵一声轻响,仿佛棒喝一般惊醒了宋明璃。
宋明璃定定神,攥住裙上花纹:“我还听说,你亲手杀了你的阏氏。”
“在你之前,我有过两个阏氏,哲容的母亲是难产死的,哲勒和夏里的母亲则是末羯的公主,”
穆泰里伸出手去,挪开宋明璃的指头,将她的裙子仔细抚平,“夏里其实不是我的孩子,他满月时我知道的。”
宋明璃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穆泰里难得看到宋明璃有这样失态的表情,不由笑了。
“你觉得她是你的耻辱?”
宋明璃再出声时带了颤音,“所以杀了她?”
“白捡一头羊崽,为什么不要呢?”
穆泰里却否认道,“只是她想杀我,这就不应该了。”
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咬住嘴唇,这事实和若娜告诉自己的完全不同,她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好。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不要去看身旁的那瓶桃花酒,但后背已经不自觉浮起了一层薄汗。
她发现想要杀一个人比她预想的要艰难无数倍,尤其是杀死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因为杀人的手段,而是这份相应勇气,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一个可以谋杀自己所爱女人之子的男人,一个可以亲手杀死自己妻子的男人,她真的能杀死他么?想到这里,宋明璃如鬼附身般往后惊恐退去,袍袖划过书页,撞倒了那用白瓷瓶装着的桃花酒,液体自瓶口倾出,淅淅沥沥打湿了褐色的地毯,三两点沾在了薄薄的鹿纹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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