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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谦闻言一愣。
说来也怪,从前魏谦有满腹的疑惑想从沈鸿儒这得到解答,只是沈鸿儒身为太医院院判,平日里出入都有或明或暗的眼线在侧,让魏谦轻易寻不着机会接近。
即便是大费周章地“偶遇”
上,两人也只能通过魏己的唇语传话,交流些只言片语。
如今难得良机让两人相处暗室,这一时间里,魏谦反倒是不知从何问起了。
沈鸿儒只以为魏谦还有顾忌,接着说道:“随我前来的那人虽然是东厂的探子,不过他同我从前有旧,是不会将你我独处之事上报的。”
一听沈鸿儒说起什么“从前有旧”
,魏谦腹里立马就泛起酸水来,不觉话里带了几分嘲弄,挑眉问道:“哦?究竟是什么交情,竟能让这人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替你隐瞒?”
原本在挑选银针的沈鸿儒抬头看了魏谦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语气平静地解释道:“他从前原是在西苑当差,后来因为打碎了致一真人的青花盏而被罚了杖刑。
恰好那日我去西苑请脉,出宫时正好撞见了,便托人给他送去了两服伤药。”
魏谦暗道难怪。
要知道寻常人受一顿杖刑下来,十有八九会是当场毙命,即便侥幸不死也多半成了残废,而且还是得在及时得了救治的情况下。
沈鸿儒对那人也算是救命之恩,更何况,沈鸿儒口中的那位“致一真人”
在世之时,永靖帝对其人是尊崇至极,这位真人说出的话无异于半道圣谕,宫里头谁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内侍而犯得上去得罪呢?
魏谦不禁由衷感慨道:“你倒是心善。
咳咳……要说这位邵天师,还自诩是得道的真人,陆地的神仙,可真论起这慈悲心肠来,反而远不如你一个御医。”
沈鸿儒摇了摇头,说道:“宫里头的人,一向都是明哲保身,我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生生死死的事也看得多了,哪里还谈得上慈悲二字。
那时候,我不过是看他实在凄惨,便生了些同病相怜的心思罢了。”
说到一半,沈鸿儒话锋一转,道:“且不说这些了,你难道不想问问宫里头的情形?”
魏谦暗骂自己多心,险些误了正事,于是问道:“宫里头那位病况如何?初一太庙大祭,他可是亲自行了配天之礼,莫非已经好转了?”
沈鸿儒摇了摇头,说道:“论这用药的功夫,皮德珍确实远在我之上。
然而药石到底只有补益之效,难以还生返死。
那位如今面上渐有康健之势,但内里实则虚耗至极,已是油尽灯枯了。”
“那依你看,还有多少时日?”
“继续用药的话,或许还能迁延月余。
可万一丹毒有所反复,怕是顷刻便是山崩陵摧,一夕崩殂!”
魏谦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虽然忧急相加,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再无计可施,只能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已是尽了人事,至于其余的,也只能悉听天命了。”
沈鸿儒问道:“我一直不解,皮德珍此人向来不图名位,不慕权势,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他帮你办事的?”
魏谦不禁想起当年扬州倭乱时遇见皮德珍在难民堆里忙得跳脚的情形,低低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世上又哪有无欲无求的人呢?皮德珍同你,说到底还是一类人,既怀仁心,又有仁术。
不同的是,他不愿毕生所学只为治一人一姓,他所求的是能活千万人,延千秋岁的方子,所以当年他才会辞官离京。
而我不过让人带去了一副流民饿殍图,就把他从江西哄了过来。”
沈鸿儒默然了一会,说道:“我不如他。”
魏谦又说道:“我后来同皮德珍说,咱们这位天子,实在是天下最自私自利之人,在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这姓皮的非不信,我索性激了他入宫,又用十万两赈灾的银子托他带了些话,如此而已。”
“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那位殡天,倒是你,指望着给他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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