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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楼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发现他比五岁时高了许多,穿着合体漂亮的礼服,端坐在钢琴前,皮肤瓷白,像个会发光的小王子。
而蒋楼坐在台下的某个角落,助听器无差别放大所有声音,导致他并不能听清琴声,反而被周围的嘈杂弄得头疼欲裂。
台上的男孩优雅,自信,仿佛为光明而生,台下的蒋楼阴暗,怨怼,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蒋楼没有尝试在观众席里寻找张昭月的身影。
不需要找,她一定在里面。
七岁那年,蒋楼就已经知道,每个周末,黎棠都要和少年宫的老师学钢琴。
而当十岁的蒋楼被打得头破血流送到医院,医生问他监护人在哪里,他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报出了张昭月不允许他再打的那个电话号码,且那电话一直没能打通时,正是星期天的下午,张昭月在陪黎棠上钢琴课。
从礼堂出来,天空中有雪花打着转飘落。
蒋楼仰头望天,发现上次来到首都萌生过的期待成真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那帮初中生笑他是孤儿时他还不肯承认,毕竟他的生母仍在世,福利院都没办法正式接收他。
其实他早就输了。
他早就是个孤儿了。
时光荏苒,如今十九岁的蒋楼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已经长大的小王子,耳畔喧嚣不再,唯余一种空旷的漠然。
节目结束,琴声暂歇,台上的表演者向观众席鞠躬,幕布缓缓合上,收走蒋楼眼底最后一线光亮。
自寂静深处传来声音,是心底的那片废墟在召唤他,让他从短暂的光明中,再次回到永恒的黑暗里。
退场后返回后台,黎棠换回自己的衣服,匆忙向苏沁晗道别,便往观众席跑去。
然而他到的时候,蒋楼已经离开了。
手机上有一条蒋楼发来的消息:先走了,还有一场比赛要打。
黎棠想跟蒋楼一起去,被李子初拽着胳膊坐下:“待会儿一起去栖树跨年,所有人都在,不准缺席。”
想着近来光顾着谈恋爱,很久没和朋友们联络感情,黎棠惭愧地坐定。
给蒋楼回了条微信:那你结束了来栖树,我们一起跨年。
这条信息并未得到回复。
栖树咖啡厅位于老城区中心位置,算是叙城最热闹的地段之一。
不过今天大家之所以聚在这里,是因为不远处的城市广场将举行一场跨年烟火秀,栖树正对广场,并且只隔两条街,是得天独厚的观看场地。
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同学们已经都来到咖啡馆楼上的露台,黎棠不急,听到欢呼声才上楼去,好在周东泽提前给他占位,他才不至于在最后面看人头。
周东泽还给他带了杯饮料,接过杯子的时候,相触的手发出“啪”
的一声,是静电反应。
黎棠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护手霜,周东泽笑说:“这也太麻烦了,就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当然有,脱敏。
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想起蒋楼,黎棠抹完护手霜后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是没有未读消息。
周东泽见他心不在焉,便找其他朋友去了。
走之前指了指天上,让黎棠不要辜负良辰美景。
于是黎棠抬起头,黑色的瞳仁被映照成五颜六色,烟花炸开到最盛大的瞬间,被深深地烙刻在他的眼底。
曾听过一个说法——人生是由无数个瞬间构成。
当下的这些瞬间,是回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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