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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饭馆还在,里头有爹爹最喜欢的白干,爹爹说,那酒够烈、够辣,是男子汉喝的酒。
爹老嫌娘酿的果酒不够味儿。
后来她才晓得,在风刮如刃的东北,人人都得靠烈酒过冬。
娘忍不住心疼地说:看你爹喝酒,就晓得他在那个地方过得有多苦。
舍不得看爹喝酒,娘就到隔壁一、二、三、四……找到了,锦绣绸缎庄!
娘喜欢在那里扯布,青色的布、皂色的布,爹在边关打仗,娘在京城勤缝衣裳,托人给爹捎去,娘总说:我缝的不是衣服,是思念。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把思念给缝进去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娘的衣服是思念,爹长长长长的家书是思念,她画的图纸上有爹娘、有自己,也是思念。
人与人之间串起的情感,不会因为时空分隔而阻断。
锦绣绸缎庄的老板娘变老了,但还是画着浓妆坐在铺子里指手划脚的,瘦瘦的老板还是忙进忙出,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爹说:有什么锅就配什么盖,你们别为老板委屈,他自得其乐得很。
娘说:别看老板娘一脸精明刻薄相,她的心地再好不过,收人绣件,价钱是附近铺子最高的。
那是敏敏第一次明白,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再往左边两家是银发当铺。
娘说:救急不救穷,偶尔出入当铺两、三次可以理解,若时时进出,代表他没掌理生活的能力,道种人不可怜,而是可悲,可怜的人可助其一臂,可悲的人不值得同情。
转弯,那里有两家铺子,一家卖珍稀古玩、一家卖日常杂物,奇怪的是,这样南辕北辙的铺子,竟是同一个老板。
日常杂物的铺子里什么都有,顾客几乎全是平民百姓,东西不精巧,不是他们这种人会逛的,敏敏偏爱往里头钻。
骥哥哥喜欢珍稀古玩,每回进京,就要到那里给祖父、爹娘、叔婶伯娘带礼物。
她问:打仗不是有很多战利品?怎么不从里头挑?
骥哥哥回答:相府上下都是文人,哪会喜欢那些粗物?自然是有多精致就挑多精致的礼。
敏敏不一样,她就喜欢那些粗物,皮子也好、未琢磨的宝石也罢、见过血的凶刀也行。
骥哥哥笑说: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偏好这些东西,真怪。
不怪的,从小到大、爹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统统是粗物,价值高低不论,她就是喜欢爹把她抱进大木箱里头,让她慢慢翻、慢慢寻宝。
走着走着,敏敏眼睛微红,还以为没逛过几次街,谁知竟有这么多的回忆。
卓蔺风看着她虽然勾着嘴角,虽然张大眼睛,但他知道,她在品尝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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