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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步入内,刹那堕鬼。
夕光还余三两盏。
三两盏夕光中,一人以两掌代足,断尾赤练般从庭中爬到屋前。
刀者来此时,他正一手支地,一手细致地擦拭地上溅的血滴。
这很有些可笑,因他面上、身上,俱是冷冰冰的血,一滴揩去又新增三四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的。
他却擦得慢且认真,像是要护着他心里最干净的地方,像是到吐息终止之前,也只会做、只愿做这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
但他擦不干净。
刀者缄默地蹲下身,想了想,又跪在这可笑又固执的恶鬼身边。
&ldo;……都知道了?&rdo;
&ldo;……嗯。
&rdo;
聂放顿住手,道:&ldo;父弑,子不复仇,非子也。
释之,做你该做的。
&rdo;
他似乎终于承认了那块地方再不可能洁净,仅存的执念也烟消云散,也轻轻然放下了。
但他还想看一眼他的释之,便扭头朝向他。
当年给他带花生吃的小家伙,被他恩将仇报没了家,又被他拉拉扯扯成了人‐‐他也不晓得这到底算是什么,说怅惘也怅惘,说荒唐也荒唐,但终归不是对的。
聂放看着释之的眉眼,难得恍惚。
他记起杀死秦峥之前说的话。
&ldo;其实我是知道的。
&rdo;
&ldo;后山乃秦门密地,又藏着练菀和你的秘密。
若无你默许,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怎么可能三番五次来后山找我?若不是你以明端要挟我,我就是饿死在栾阳山上,也绝不会受人摆布!&rdo;
&ldo;秦峥,你将他看成了什么?&rdo;
然后呢?
然后啊……
杀人杀得多了,杀红了眼,杀没了心魂,杀没了……秦门上下,全杀了。
十七固然恨秦峥,但也厚谢他带来的苦痛。
囚于栾山时,他于那一个又一个难捱的黑夜与白日里攫获了四大皆空的真谛,即腹中空、颅内空、心府空、什么都空。
因为&ldo;空&rdo;得太过,有人便拿苦痛为他灌顶,轻飘飘身躯才能挨着尘泥,才能守着他放不下的人。
所以他厚谢这苦痛,无时无刻不厚谢。
可他丢了明端。
笑风生,是他毁去秦门和赤练宫之前给自己留的退路,本不需要再造一个&ldo;十七刀&rdo;出来。
可他想让自己干净些、再干净些,然后才能把明端找回来。
他找到他了,在明端吃了很多苦之后。
所以他让他改姓唐‐‐糖么,总是甜的。
可他记着释之是姓秦的,于是他把灭谛刀谱传教给他,却不做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而他杀了明端的父亲。
十三年,说快也快,有释之陪他,日日都是欢喜的;说慢也慢,蛊毒发作时不啻是度日如年,有几次疼到想一死了之,最后只剩一个念头:他说好要陪着释之的,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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