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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名义上是询问，实际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柯家上层人人都知道顾远是被顾名宗流放出来的，连家产都交给方谨继承，可以说父子之间已经完全决裂了。

但‐‐就算只是过场，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不可或缺的过场。

少了这个形式，柯家就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会在上流社会中落下夺人子嗣的嫌疑……大厅内静寂无声，方谨垂下视线，盯着红木地板细腻的纹理，只觉得自己被人群中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牢牢笼罩住了。

……那是顾远，他想。

&ldo;顾总选继承人是择优而取，不太看重血缘，因此对大少的去留并不在意……&rdo;方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一圈圈散开，消失，犹如隐没在深夜冰凉的空气里。

&ldo;所以柯家想要如何，顾总都没意见，兼祧两宗的事只要大少本人同意即可，顾总‐‐&rdo;&ldo;我不同意！

&rdo;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回头望去，只见柯荣赫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充满厌恶地盯着方谨：&ldo;我不相信你鬼扯的那些废话，你能代表顾家说话？我不同意！

&rdo;顾远终于把手中那一整晚都没动的粉彩小盖盅，重重地摔碎了传统的中式厅堂鸦雀无声，只见方谨转向柯荣，不疾不徐问：&ldo;我不能代表顾总，你能？&rdo;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顾远订婚这么大的事，顾名宗称病不出面，叫方谨出面，那肯定是给了他说话的权力的。

顾家直系三代单传，只要顾名宗放任默许，上哪儿再找个够分量的顾家人来当场驳掉方谨的面子？柯荣却不跟他纠缠，只冷笑一声，转向左上首的老人道：&ldo;叔公，我知道您几位长辈有意让顾远兼祧两宗，是为了给他将来继承柯家香火铺路‐‐但就算咱们这边有兼祧的传统，也得找个一心向着柯家，不会胳膊肘向外弯的人，您说是不是？&rdo;&ldo;……你这是什么意思？&rdo;柯叔公眯起眼睛道。

柯荣抬手解开袖扣，把袖子一摞：&ldo;您看到没有？！

&rdo;只见他手肘下赫然有一道未愈的枪伤，前后贯穿，子弹疤痕呈现暗红，仔细看的话肌肉撕裂痕迹未退，显然是距离受伤不超过半年。

&ldo;知道这伤是怎么受的吗？就是被顾远，被这无情无义的小白眼狼亲手打的！

&rdo;所有人面面相觑，连方谨都偏过头，却只见柯荣猛地一指自己：&ldo;顾名宗要谋害柯老，派这个姓方的混到游轮上下手，亏得我千辛万苦从爆炸中逃出来，刚上甲板就看到这人站在船舷边要逃跑；我正准备从背后一枪杀了他为柯老报仇，谁知道‐‐&rdo;方谨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微微紧缩。

&ldo;谁知道顾远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rdo;柯荣破口大骂：&ldo;突然在这个时候赶到，从前面直接就对着我开枪，丝毫不顾我可是他亲舅舅！

&rdo;众人一片哗然。

方谨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发抖，连他自己都能感到颤动的频率是多么明显。

他又想起了那隔着硝烟和海面，顾远对他举起的黑洞洞的枪口。

从正面看枪口是对准自己的，但那么远的距离，如果枪口其实偏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ldo;要不是手下救得快，我现在已经跟柯老一起葬身在大海里了，哪还能站在这跟各位长辈说话！

‐‐您几位仔细想，顾远为了保护顾家的人，可是连我这姓柯的亲舅舅都能下手，这种人你们真相信他能跟顾家恩断义绝？不怕他只是跟这姓方的联手设局，好谋骗我柯家万贯家产吗？！

&rdo;柯荣吸了口气，还要再骂什么，突然只听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ldo;你怎么证明这个？&rdo;柯荣一回头，只见方谨双手插在裤兜里，正直直地盯着他。

&ldo;‐‐只你一人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对自己开了一枪，回来说是顾远打的？&rdo;这话其实问到了不少人心里，哪怕他不开口柯叔公都要开口的‐‐但从方谨嘴里出来到底古怪了点，有点像他偏帮顾远似的。

不过情势紧张，加上柯家支系大半长辈都站在顾远这一边，因此当时也就没人顾得上计较。

只有顾远端着茶盅的手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方谨。

大厅中光线灰暗，方谨似乎表情如常，眼珠子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但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身体有种不自然的绷紧，就像弓弦在拉到极致时紧迫欲发的感觉。

柯荣冷冷道：&ldo;口说无凭？从海面上救下我跟我回柯家的人手俱在，怎么就口说无凭了？&rdo;他转向门口扬声道：&ldo;进来！

&rdo;只见大门又推开了，三个保镖打扮的男子依次走进大厅排开，先是向柯荣鞠躬叫了声老板，又向左上首那位柯叔公欠身行礼。

明显这几个人是经常出现在柯荣身边的心腹手下，柯叔公对他们也不陌生，见状便一皱眉头，点了点为首那人：&ldo;‐‐阿旺，你老板说他在游轮上被顾大少枪击受伤，多亏得你们几个把他救了回来，是不是有这回事？&rdo;那个阿旺点了点头，沙哑道：&ldo;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