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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那天顾远很早就到了医院。

他去无菌仓外的时候，却发现那小姑娘已经来了，正对着视频跟方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她这几天想必喝了不少补汤补药，满面红光脸色极好，笑起来银铃一样，满走廊都回荡着那生机勃勃的声音。

顾远走到近前，恰好她对视频挥手说再见，一回头正巧撞见：&ldo;哎！

您……您好！

&rdo;顾远笑起来问：&ldo;说什么呢？&rdo;&ldo;方谨告诉我你怕我跑了，天天在家烧香拜菩萨。

&rdo;小姑娘乐得哈哈的：&ldo;我说，顾大哥讲这几天的开销他全包，那我买衣服的钱能报销吗？方谨说趁着你的感激之情还新鲜热乎着，叫我赶紧去香奈尔店随便拿十个八个包，免得手术做完你就反口不认账了。

&rdo;顾远却站在她面前认真说：&ldo;谢谢，我会报答你的。

&rdo;小姑娘没太当一回事，正巧这时护士来叫她进血液科，她挥挥手就笑着走了。

顾远站在原地半晌，感慨地长长出了口气，走到无菌仓外。

视频中方谨正光脚坐在病床上，一身雪白病号服，手背上还吊着水。

这也许是他进仓后精神最好的一天，眼角余光从屏幕上瞥见顾远，便抬起头来展颜一笑。

他真的已经瘦脱了形，但那一笑时，眉目五官却还是熟悉的神采。

&ldo;……跟小姑娘聊那么开心？&rdo;顾远双手抱肩，居高临下，酸溜溜问：&ldo;你俩说什么呢，相约出院后手拉手上街买钻戒，还是组团出道进军娱乐圈？&rdo;方谨却不回答，只上上下下打量他，嘴角含着一丝奇异的笑容。

&ldo;……&rdo;顾远大奇：&ldo;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rdo;方谨却突然把手背上针头一拔，光脚下了床，走到镜头前。

&ldo;你‐‐&rdo;&ldo;没关系，今天打的是葡萄糖。

&rdo;屏幕固定在病床边的桌面上，方谨拉开椅子坐下来，直视着镜头，那角度就几乎和顾远面对面了。

近距离下他苍白干裂的肤色格外明显，但根根分明的眼睫和眼梢的弧度，也是那样清晰，顾远甚至产生了一种能从他眼底看到自己倒影的错觉。

&ldo;其实我看到她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rdo;方谨说。

他语气很缓慢，似乎不知从何开口，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吸了口气：&ldo;‐‐我想起当初杀死顾名宗的时候，他告诉我，将来我会成为一个跟他同样的人。

&rdo;刹那间顾远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感觉就是荒谬：&ldo;你？跟他？别开玩笑了，哪有一分钱像！

&rdo;&ldo;‐‐确实是有的，毕竟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有些手段和思维方式会受到影响，只是旁人很难看出来而已，但我自己心里能感觉到。

&rdo;方谨顿了顿，说：&ldo;正因为能感觉到，我才一直很恐慌：为什么会受影响？怎么做才能避免影响？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那焦虑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深深陷在自我否定和怀疑的怪圈中。

&rdo;顾远冲口就要反驳，但视频里方谨平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ldo;但这次在死亡线上的来回，让我渐渐意识到，我跟顾名宗仍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人通常在死亡快要降临的那一刻才会真正看清自己，我也不例外；然而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只想一个人静悄悄离开这个世界，并没有升起去谋害任何人，或报复任何人的想法。

&rdo;&ldo;这让我觉得，我与顾名宗，至少在灵魂最深处的地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rdo;&ldo;然后今天我看到那个小妹妹，那么朝气蓬勃地站在我面前，我问她害怕吗，她说她想了几天后就一点也不怕了……&rdo;方谨干涸的嘴角浮现出笑容：&ldo;这又让我想到了你。

&rdo;&ldo;是你从很久以前就长期献血，才能跟血液中心保持密切联系；是你捐赠了大笔资金出去，才能在血液中心的帮助下迅速成立慈善基金会；是这个慈善基金会的成立，才吸引了更多rh阴性血志愿者前来登记骨髓信息，最终把生命的希望带到了我眼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