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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要说丽娘最得意的事，便是抢在弟媳妇前头生了儿子，高家老两口恨不得把这个金孙含在口里，连拜年都不十分乐意放他过来，街上给叫了大车还不算，一路送到了街口。

外头俊哥儿正给外公拜年，沈老爹一口一个女婿，又是招呼茶又是招呼细点，把王四郎冷落在一边，两个女婿比较起来自然是高家大郎有前程，家里十好几亩的水田，还有些个门面铺子放租，王四郎得跑多少货才能置下这些家当来。

蓉姐儿在床上呆不住，掀了帘子站到外公面前要糖吃，高大郎向来喜欢女孩儿，自己只得个小子，瞧着别人的闺女就眼热，刚过妍姐儿逗的噘了嘴儿往外跑，一把又抱起蓉姐颠了两下，把蓉姐儿唬得直叫爹。

高大郎虽然姓高人却短小，哪里如王四郎高大英武，小人儿也知道趋利避害，张着手直拄亲爹怀里扑，眼睛里沁出泪珠儿，一头靠进王四郎怀里抽抽哒哒的要哭。

丽娘掀了帘子出去：&ldo;你惹她做甚，当姨爹的，怎的见了面不把红包只知道逗她。

&rdo;高大郎赶紧从袖袋里摸出红封来住蓉姐儿手里送，嘴里还要逗她：&ldo;跟姨爹上街，给你买好吃的去。

&rdo;说着报一串儿吃食，蓉姐儿收了声，大眼睛睨住高大郎，想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

&ldo;马上就摆饭了，还不喊妍姐的爹进来，直杵着做甚！

&rdo;潘氏从里头出来见儿媳妇还立着赶紧嘱咐，兰娘赶紧往后转去，先用热水绞了毛巾再到后院寻了丈夫：&ldo;娘喊你开饭呢。

&rdo;

沈大郎一身刨木花，站起来拍拍身见媳妇垂着脸拉了她的手：&ldo;等这批货赶出来，我给你做个新妆匣，这回雕个富贵牡丹的。

&rdo;

他知道潘氏的脾气，晓得媳妇又受了委屈，为着两人只有妍姐儿一个女儿，明里暗里没少给媳妇颜色看，潘氏一发作起来便哭天抹泪，他只好劝着媳妇吃点亏，见她还是不开颜又说：&ldo;我估摸着这回的赏钱不少，到时候也给你打根金头钗。

&rdo;

孙兰娘这才露了个笑脸，把着丈夫的手臂往前，她人生得娇小玲珑，笑起来甜甜的带着酒窝，开口声儿跟黄莺似的：&ldo;也不必金头钗，你给娘打个戒指吧，我瞧见她又跟小姑子要东西了。

&rdo;

潘氏用小角杯儿倒了些自家酿的米酒，拿小勺子舀给蓉姐儿喝，妍姐眼馋的干站着，还是秀娘把她招过去：&ldo;过来，来姑姑这儿。

&rdo;

米酒酒味少甜味浓，喝起来跟甜水似的，两个小丫头都喝了一小盅，手牵着手往院子里去。

妍姐跟俊哥玩在一处，蓉姐儿太小插不上话，只在一边笑眯眯的瞧着。

妍姐儿捏着嫦娥面人，背过身去数自个儿得的红包，俊哥儿出门时祖父祖母给包的苏糖蜜枣饴糖进了蓉姐儿的嘴，还问她们：&ldo;是不是，同这里，不一样？&rdo;

妍姐儿最大，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拉住俊哥儿：&ldo;夜里的桥上要放烟花，你们去不去看？&rdo;蓉姐儿咧嘴露出小米牙点头，爹爹许了她带她看灯。

俊哥儿鼻子一皱：&ldo;我家沿河的铺子开了席，我在楼上看！

&rdo;妍姐儿蓉姐儿两个巴巴的看着他，妍姐儿扯扯他的袖子：&ldo;我能去瞧么？&rdo;俊哥儿把头一昂，手挥一挥：&ldo;都去，都去！

&rdo;

俊哥儿自小是爷爷奶奶跟前抱大的，亲娘没有沾过几天手，无奈爷爷有个结巴的毛病，他叔叔几个全没学着，全落在他身上了，为着这个爷爷更宝贝这个大金孙，觉得几个孩子里头只有这个孙子最像他。

蓉姐儿瞅了哥哥姐姐一遍，她人虽小却跟王四郎是一般脾气，小小的人儿浑没听明白，却晓得抬起一根手指头，认真说道：&ldo;我爹抱我去！

&rdo;

这一头王四郎脸上正不好看，开了两桌，男桌上的整鸡整鸭子全在高大郎一边，打横里就只摆了一尾鱼跟一大海碗的猪大肠。

这东西往日常吃，为着下饭，一碗猪肠到好配三碗蒸饭，可年节里拿这个来待客显得看轻了他，偏生沈老爹还不住口的劝菜：&ldo;女婿，这个可是你娘灶上花了功夫炖的，你且尝一块。

&rdo;

不消说都是在劝高大郎，王四郎年轻力壮，高大郎吃一碗他须吃三碗才饱，便是一盘子切肉都能干嚼下去，见岳家还不拿他当回事便阴了脸，心里暗暗发狠，定要闯个名堂出来，叫他们刮目相看，听得女儿这么说，招手把蓉姐儿抱过来：&ldo;爹给你给你买彩灯。

&rdo;

屋子统共就这么些地方，男桌上的情形跟女桌上差不多，秀娘心中不乐，吃的也少，等到散了席帮着孙氏洗了一盆子锅碗，抹了手便要回去。

沈老爹夫妻两口子从没拿这个小闺女当回事，却独独舍不得蓉姐儿，抱着她不肯放：&ldo;你们先家去，到夜里再来接她。

&rdo;

秀娘看看女儿正团在外公身上，软绵绵的小手摸着老头的胡子，轻轻一抻，老头儿也不生气，祖孙两个还笑对着看，便拉了拉丈夫的衣袖：&ldo;咱们先家去吧，看着天色梅姐儿也该回来了。

&rdo;

高大郎喝的却不是女桌上的米酒，是潘氏特地去外头沽好的竹叶清浇酒，他喝了整整一壶，面上通红口里多话，直拉着王四郎不许他走，嚷嚷着要请连襟去东大街后头的汤儿巷里泡澡堂子修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