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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正说到这里，却有两辆秽土车子拉了秽土来倒。

凡是新拉到的秽土，刚从人家家里出来，这里面当然是比较有东西可找，因之在场的人，大家一拥而上。

那个小牛子要去寻找新的东西，也就丢了士毅，抢到那土车边去，不管好歹，大家便是一阵抢。

有一个年老的妇人，抢不上前，手提篮子，站在一边等候，只望着那群抢的人发呆。

士毅和那老妇人相距不远，便问道：&ldo;一车子秽土，倒像一车子洋钱一样，大家抢得这样的厉害。

&rdo;老妇人道：&ldo;我们可不就当着洋钱来抢吗？&rdo;士毅道：&ldo;你们一天能捡多少煤核？&rdo;老妇人道：&ldo;什么东西我们不要，不一定捡煤核。

&rdo;士毅道：&ldo;烂纸片布片儿你们也要，那有什么用处？&rdo;老妇人道：&ldo;怎么没有用呢？纸片儿还能卖好几个铜子一斤呢，布片儿那就更值钱了。

捡到了肉骨头，洗洗刷刷干净了，也可以卖钱。

有时候，我们真许捡着大洋钱呢。

捡到铜子儿，那可是常事呀！

&rdo;士毅道：&ldo;原来你们还抱着这样一个大希望，新来的车子，为什么大家这样的抢？&rdo;老妇道：&ldo;这个你有什么不明白？大家都指望着这里面有大洋钱捡呢。

&rdo;说着话，那一大车子秽土，似乎都已寻找干净，那个小姑娘手挽了篮子，低头走了过来。

她走路的时候，不住地用脚去踢拨地面上的浮土。

看她的篮子里时，已是空空的，没有一点东西，因问她道：&ldo;你这篮里一点东西没有，还不赶快去寻找吗？&rdo;她将手上的篮子向空中一抛，然后又用手接着，口里笑道：&ldo;那活该了。

拼了今天晚上不吃饭吧，我不捡了。

你瞧我的，我明天一早就来。

&rdo;士毅道：&ldo;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不好干，为什么干这样脏的事情呢？&rdo;那小姑娘道：&ldo;你叫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干呀。

我们家不买煤球，就靠我捡，我要不捡，就没有煤笼火，吃不成饭了。

&rdo;士毅道：&ldo;你今天是个空篮子，回去怎么交代呢？&rdo;那姑娘道：&ldo;挨一顿完了。

&rdo;她说着话，慢慢地在煤灰的路上走着，现出极可怜的样子。

士毅一想，我说穷，挨饿而已。

像这位小姑娘，挨饿之外，还是这样的污秽不堪，可见人生混两餐饭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天色黄昏，秽土堆上的人，慢慢散去，他一人站在广场中，不免呆住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低头，看见自己一个人影子，倒在地上。

抬头一看，原来自己身边，有一根电灯杆，上面一盏电灯，正自亮着。

电灯上层，明星点点，在黑暗的空中，时候是不早了，于是信步回到救济会的门房里去。

过了两天，那个老门房，依然不曾回来，自己当然很愿意把这替工干下去。

而且混了许多日子，办事的几位先生，也很是熟识，比之从前一点攀援没有，也好得多，所以在吃饱了饭，喝足了茶之后，心里很坦然的，坐在门房里，将几张小报无意地翻着看看。

这一天是个大风天，办事的先生们，都不曾来，更闲着无事，感到无聊。

走了出来，恰碰到那个小姑娘提了篮子，经门口走过去。

她看到了，先笑问道：&ldo;先生，你住在这儿吗？&rdo;士毅道：&ldo;我不住在这里，我在这里办公。

这样大的风，你还出来捡煤核吗？&rdo;那姑娘道：&ldo;可不是？家里没有得烧的，我不出来怎么办？&rdo;士毅道：&ldo;你家里难道还等着捡煤核回去笼火吗？那要是下雨呢？&rdo;姑娘道：&ldo;除非是大雨，要是下小雨，我还得出来呢。

&rdo;士毅陪着她说话，不知不觉地就跟到了那空场上来。

那姑娘今天算是梳了一梳辫子，可是额头前面的覆发，依然是很蓬乱，被风一吹，吹得满脸纷披，那一双漆黑的眼珠，被风吹得也是半闭着，拥出很长的睫毛来，虽然她脸上弄得满脸黑灰，可是在这一点上，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个聪明女郎。

她见士毅只管望了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低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