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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我叔吼：

&ldo;喂‐‐你到底卖不卖？&rdo;

李三仁就猛地甩了一句话：

&ldo;你们丁家不怕丁庄卖死呀。

&rdo;

那时我叔刚过十八岁，他轻声骂一句：&ldo;日你祖奶奶，把钱送到你家田头你都不肯接&rdo;。

然后就站在田头上，等着我爹来。

后边跟来的我爹他就望着李三仁，也在田头站一会，朝着李家的田地中央走过去。

踩着暄虚的地，爹像踩在一地的棉花上，每一脚下去都有一股沙土的热甜升上来。

到了李三仁面前时，我爹没有叫他&ldo;喂&rdo;，他叫了一声&ldo;老村长&rdo;，李三仁举起的镢头便在半空僵一下，痴痴地望着爹的脸。

已经有将近二年没人叫他村长了。

我爹叫：&ldo;老村长――&rdo;

李三仁不说话。

把举着的镢头放下了。

&ldo;老村长，前几天我到县上开了一个卖血经验交流会，&rdo;我爹说，&ldo;县长和局长都批评咱们丁庄卖血少，批评庄里没有干部领导这桩儿事，县长和局长都要让我当村长。

&rdo;

说到这，我爹顿住话，瞅着李三仁的脸。

李三仁也瞅着爹的脸。

&ldo;我当然不能当，&rdo;我爹说：&ldo;我对县长和管咱们庄脱贫致富的教育局长说，丁庄除了老村长，没有人能当了这村长。

&rdo;

李三仁就盯着爹的脸。

&ldo;别看我们丁家你们李家不一姓&rdo;，我爹说：&ldo;可我丁辉最明白，这辈子一心为丁庄办事的人只有你一个。

&rdo;

&ldo;这辈子，&rdo;我爹说，&ldo;你不当村长就没人敢当这村长了。

&rdo;

&ldo;这辈子，&rdo;我爹问：&ldo;你不当村长还有谁敢当？&rdo;

说完这些话，爹就从李家的田里出来了。

新翻的沙土地里，有蚂蚱、旱娃在那地里蹦，落到爹的脚面上，有股荫凉一下就从脚上传遍了他全身。

爹抬一下脚，把那旱蛙踢开去，一步一步地在那田里走。

走出来，就听到了李三仁在他后边的唤。

&ldo;丁辉啊‐‐来，豁上去叔再卖这一次血。

&rdo;

我爹说：&ldo;叔，你脸上有些黄，要不你再过几天卖？&rdo;

他就说：&ldo;我都经了几十年的事，还怕流这点儿血。

&rdo;

他就说：&ldo;他妈的，只要对咱国家好，我还怕流这一点儿血。

&rdo;

就在李家的田头上，李三仁躺在一棵槐树下，头枕在他的镢头把儿上，我爹把血浆袋挂在槐树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