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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人家说：&ldo;咋能还不够？受活人到外边世界出演几天也就够了呢。

&rdo;

便说到受活人的出演了，一个男人惊叹着唤：

&ldo;他妈的，我还不如残疾哩，我要是聋子我也敢在耳朵上挂着放炮呢。

&rdo;

他的媳妇坐在他拉的车上说：

&ldo;我要是瞎子我也能在纸和树叶上绣花儿。

&rdo;

路过的一个老汉说：

&ldo;闹不清白哩，我五十三岁都老眼昏花，满嘴没牙啦，那断腿老婆一百零七岁啦，咋还能咬碎玉蜀黍，咋还能纫上绣花针。

&rdo;

他的陪他去看的儿媳说：&ldo;爹，人家是每天穿着寿衣吃饭睡觉哩，我可不让你每天穿着送终衣裳在家里晃来晃去呢。

&rdo;

这时候，有一群七岁、九岁的孩娃，兴儿未尽地从那山上被他的家人拽着回来了，看见许多同庄人或是山里人正往山上去，他们不说他们在山上看见了啥，他们只对着看管他们的大人唤：

&ldo;我还去‐‐我还去！

&rdo;

至于还要去看啥儿，他和她却是说将不上来。

可说将不上来，他们那我还要去的哭唤却是在梁上响彻了云霄了。

末了他们挨了打，面着的孩娃就忍气吞声了，倔强的孩娃就又跟着他们的亲戚、邻人第二回上了魂魄山上了。

魂魄山上就人满为患了，热闹非常了。

通往山顶那十里宽敞明亮的洋灰大道上，鸦黑黑的一片了，一早到晚都如蚂蚁搬家了。

那原来光洁素净的路面上，就扔满了书纸啦、破布啦、柴糙啦、馍块啦、烟盒啦、鞋子啦，袜子啦，帽子啦，七七九九一世界，像赶完庙会的路上样。

还有筷子呀、碗片呀、青菜萝卜呀、喝水杯子呀、大蒜葱头呀、煮鸡蛋的壳儿呀、红薯油饼呀，九九七七满天下，像散了戏的戏场样。

路两边垒了许多小锅灶，三块石头或是三块砖，吊角一架就成了锅灶了。

从路边山脸上的树上揪抓下一些干柴枝，火一生，汤熟了、馍热了，那砖或石头就有一脸面的漆黑了，锅灶边就扔了满地没烧完的柴火啊，吃剩下的汤饭啊，吃饭时搬来坐的石头啊，没灭掉的火星啊，忘了带走的洋火啊、火机啊、孩娃们脱了忘穿的衣裳啊，不知为啥不愿再带回去的旧锅啊，还有不知因了啥儿就不要了书啊、报啊、杂志啊、玩具啊、烟袋啊、木头手枪啊、纸叠的飞机啊、纸叠的钱包啊、铝片项链啊、玻璃手镯啊，九九十十、十十九九，这些东西就漫山遍野了，一老世界了。

第九卷叶有无数机巧呢，还有青光紫气哟（2）

一路上都是人影儿。

一路上都是物什儿。

一路上都是烧饭留下的火摊儿。

这儿一丛，那儿一蓬，冒着烟，燃着柴，山脸上像是在烧荒。

烧荒处是插了许多牌子的，牌子也都写着&ldo;小心林火&rdo;的字样儿，可那一摊一摊的烟火还是星罗棋布着。

冬天哩，耙耧山外的许多处地是下了大雪的，有庄落里冻死了羊，冻死了猪，冻死了犁地的牛。

从高柳和上榆县来的游客们，说他们那儿不光下了雪，且雪把屋门都给堵上了，清早一起床，那院落大门便推拉不开了。

可走了几十里的路，近百里的路，翻过一架山，到了耙耧的处地儿，冬天却果真不是冬天的模样了。

山脉上还是光光秃秃着，可树下坡脸上的蓑糙、白糙、茅糙和逢春就绿的抓地龙、葛旺旺，它们在冬日叶尽枯白的时光，一转眼也就过去了，在那层混为一谈的枯干下，已经有了糙芽了，山脸上的槐树、榆树都已经有了新绿了。

本没有如何褪色的松柏，几天间便显出了它的苍翠了。

有庄稼的处地儿，也被那浅青浅绿涅着了。

列宁要到这儿呢，春天早早地先一步赶到了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