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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同学们开她的批评会，她讷讷地替自己解释：&ldo;我不是存心的，我注意力一不集中……&rdo;同学们听了个个愤然，七嘴八舌：&ldo;你为什么注意力不集中？你等于打死了一个排的战友啊！

&rdo;&ldo;你这是犯罪！

你的锄头上沾满了战友的鲜血！

&rdo;……致使她接连两天没吃饭，捧着那些被她除掉的干枯的秧苗，泪涟涟如雨地念叨：&ldo;我不是存心的，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存心的，我对不起你们……&rdo;

基于此种思维方式所导致的行为，后来&ldo;文化大革命&rdo;中举不胜举。

如今细想，我相信是完全可以&ldo;造就&rdo;成近乎一个模式的一代人。

谓予不信，重新闭关锁国，对一九八七年或一九八八出生的婴儿一律实行&ldo;专门&rdo;教育，想以什么主义为教育内容都行，二十年后不&ldo;造就&rdo;出什么主义的一代忠实信徒才怪呢！

惭愧，象我这么一个非常关心国家大事和世界大事的中学生，&ldo;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rdo;的信息，竟是从收破烂儿的卢叔那儿获得的。

&ldo;嘿，瞧着吧，又要搞了！

&rdo;

那一天，卢叔大大咧咧地跨入我家门坎，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母亲，我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正围着小炕桌吃饭。

桌上照例是一人一碗大楂子，一盆新蒸的窝头，一盘咸菜，一碟酱，几根葱。

母亲端着碗，抬头看了卢叔一眼，反应迟钝地问：&ldo;搞卫生？&rdo;

几天前，精神病院寄来了催交哥哥的医疗费的清单‐‐三百余元，母亲筹借不足这笔钱，连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内心焦急如焚，嘴唇起了泡。

我呢，一方面以一双中学生的眼睛关注着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正义战争和兰考人民在焦裕禄同志逝世后重建家园的艰苦奋斗，一方面思想处在继续升学还是毕业后去干临时工，早日替家里挣钱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决。

我知道母亲毫无热情应付街道委员会每年春季都要进行的卫生大检查运动。

&ldo;老嫂子，我说毛主席他老人家又要搞运动了啊！

凡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rdo;卢叔振振有词，语气十分庄严，仿佛一位大政治家。

&ldo;别瞎说，让人听到该认为你制造政治谣言，扰乱民心了！

&rdo;母亲善良地告诫他。

&ldo;嗨，老嫂子，我是个犯过错误被开除公职的人，还敢制造政治谣言吗？我今天收了一卷报纸，其中有一张《北京日报》，登了一大版批判文章！

五七年那场运动不就是先从报上搞起来的么？&rdo;

&ldo;唉……&rdo;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回答：&ldo;就是又要搞，那也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应该操心的事儿。

他老人家认为应该搞，就随他老人家搞呗……&rdo;话题一转便问：&ldo;他卢叔，你能帮我筹借些钱么？你大侄子的住院费……&rdo;

&ldo;这……&rdo;卢叔沉吟片刻，安慰道：&ldo;我帮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三家村是劫数难逃蛙！

&rdo;

&ldo;农村又有地方受灾了？&rdo;母亲复叹口气，用一种忧国忧民的语调说：&ldo;中央那么多大干部，就没有一个人对毛主席他老人家提议提议，先别搞运动了，先就灾要紧啊！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