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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在1968年乃至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中国，第一种人太多太多太多。

1949年以前还不至于那么多。

因为1949年以前，文盲虽然也是中国人的绝大多数，但文盲者并不等同于完全没有文化&ldo;基因&rdo;只有生理基因的人。

中国数千年文化中关于人的人文营养，不可能对文盲众多的民间毫无正面影响。

文化那种&ldo;润物细无声&rdo;的化人渗透力，除了书籍之外，也能通过戏剧、诗歌、谚语、民间故事甚至辈辈相传的&ldo;老话&rdo;的方式，直达文盲者的芸芸众生的心间。

举例来说，文盲自然是不会去读什么《朱子治家格言》的，而且大抵不知&ldo;朱子&rdo;者何许人也。

但&ldo;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要内外整洁&rdo;、&ldo;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rdo;、&ldo;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再想&rdo;、&ldo;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见贫穷而作骄态者贱&rdo;……这样一些直接来自《朱子治家格言》的话语，或同样意思的&ldo;老话&rdo;，在文盲多多的民间世代诫传，足以证明文化&ldo;化&rdo;文盲绝非童话。

但1949年以后中国的民间起了大的变化。

传统文化中初级人文思想元素那种&ldo;润物细无声&rdo;的渗透力，被指斥为&ldo;封建&rdo;的、&ldo;危害&rdo;大众心智的，甚至&ldo;反动&rdo;的文化&ldo;毒素&rdo;了。

而与之一脉相承的西方的人文文化，又根本不曾在中国民间发生过值得一提的化人作用。

于是，大众之中的文盲，真的成了只有先天的生理基因的人。

而他们又是大众中的绝大多数。

他们的头脑，被变成了&ldo;一张白纸&rdo;，&ldo;可画最美、最好的图画&rdo;。

由别人往他们的头脑里画，画别人认为&ldo;最美、最好的图画&rdo;。

这一种情况，也可以直接说是&ldo;政治洗脑&rdo;。

新一代也就是我这一代人成长起来了。

不论在城市还是在农村，我这一代人中喜欢读书的人，所能接触到的书籍种类基本上是相同的‐‐1949年以后每年出版两三部的&ldo;革命文学&rdo;；苏联的&ldo;革命文学&rdo;；以托尔斯泰、契诃夫、屠格涅夫为代表的不多的几位老俄罗斯时期的作家的书；少数法国作家诸如雨果、巴尔扎克、福楼拜、左拉等的小说，以及卢梭、伏尔泰等的政见书。

我这一代人当年所能读到的英国文学著作是极少的，除了对莎士比亚戏剧的一鳞半爪的知识，大抵再也就只能读到狄更斯的小说了。

莎士比亚戏剧太古典，不怎么会引起我这一代人的理解共鸣。

而狄更斯在当年是应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的。

当年老版本的译作之出版前言上，每印着这样的字句：&ldo;由于作家所持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立场，其对革命不可避免地会进行歪曲，书中对人民的革命行动，每进行暴力色彩的描写，而这一点是需要以革命思想来进行批判性阅读的。

&rdo;连雨果也不能幸免于&ldo;批判性阅读&rdo;之外，他的《悲惨世界》的出版前言中，每有如下字句：&ldo;作家晚年变成了可悲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

&rdo;至于他的《九三年》，在1949年以后的中国是印数极少的，因为小说居然传播这样的思想：在革命之上，有更加正确的人道主义。

这直接就与毛泽东的革命思想相针对。

因为毛泽东的革命思想的核心是：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ldo;暴烈的行动&rdo;‐‐这是毛泽东对&ldo;暴动&rdo;亦即&ldo;革命&rdo;给出的最权威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