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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的微笑,一个婴儿的鲜苹果似的双颊上的红霞,一个农民长满了老茧的手,一个工人工作服上斑斑点点的油渍,一个学生琅琅的读书声,一个教师住房窗口深夜流出来的灯光,这些都是常见的现象,但是倘一深入体会,不是也能体会出许多动人的含义吗?你必须把这些常见的、习以为常的、平凡的现象,涵润在心中,融会贯通。
仿佛一只酿蜜的蜜蜂,酝酿再酝酿,直到酝酿成熟,使情境交融,浑然一体,在自己心中形成了一幅&ldo;成竹&rdo;,然后动笔,把成竹画了下来。
这样写成的文章,怎么能不感动人呢?
我的意思就是说,要细致观察,反复酝酿,然后才下笔。
创作的激情有了,简练揣摩的功夫也下过了,那么怎样下笔呢?写一篇散文,不同于写一篇政论文章。
政论文章需要逻辑性,不能持之无故,言之不成理。
散文也要有逻辑性,但仅仅这个还不够,它还要有艺术性。
古人说:&ldo;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rdo;又说:&ldo;不学诗,无以言。
&rdo;写散文绝不能平铺直叙,像记一篇流水账,枯燥单调。
枯燥单调是艺术的大敌,更是散文的大敌。
首先要注意选词造句。
世界语言都各有其特点,中国汉文的特点更是特别显着。
汉文的词类不那么固定,于是诗人就大有用武之地。
相传宋代大散文家王安石写一首诗,中间有一句,原来写的是&ldo;春风又到江南岸&rdo;,他觉得不好;改为&ldo;春风又过江南岸&rdo;,他仍然觉得不好;改了几次,最后改为&ldo;春风又绿江南岸&rdo;,自己满意了,读者也都满意,成为名句。
&ldo;绿&rdo;本来是形容词,这里却改为动词。
一字之改,全句生动。
这种例子中国还多得很。
又如有名的&ldo;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rdo;,原来是&ldo;僧推月下门&rdo;,&ldo;推&rdo;字太低沉,不响亮,一改为&ldo;敲&rdo;,全句立刻活了起来。
中国语言里常说&ldo;推敲&rdo;就由此而来。
再如咏早梅的诗:&ldo;昨夜风雪里,前村数枝开&rdo;,把&ldo;数&rdo;字改为&ldo;一&rdo;字,&ldo;早&rdo;立刻就突出了出来。
中国旧诗人很大一部分精力,就用在炼字上。
我想,其他国家的诗人也在不同的程度是致力于此。
散文作家,不仅仅限于遣词造句。
整篇散文,都应该写得形象生动,诗意盎然。
让读者读了以后,好像是读一首好诗。
古今有名的散文作品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这一个类型的。
中国古代的诗人曾在不同的时期提出不同的理论,有的主张神韵,有的主张性灵。
表面上看起来,有点五花八门,实际上,他们是有共同的目的的。
他们都想把诗写得新鲜动人,不能陈陈相因。
我想散文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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