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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3页）

1995年6月19日午后，申明活着的最后一天，他们在学校操场的篱笆墙前的最后对话。

&ldo;住嘴……不……停下来……求……别再说了……求求你……&rdo;

她已捂上耳朵，嘴里喃喃自语不停。

&ldo;小枝，十七年前的今夜，十点整，我来了，却没有看到你。

&rdo;司望放开抓住她的手，轻抚她的头发，&ldo;那个下着大雷雨的夜晚，你到底‐‐来过没有？&rdo;

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只是在拼命摇头。

&ldo;你没有来？&rdo;他闻着她头发里的气味，&ldo;好，我相信你。

&rdo;

&ldo;让我走！

&rdo;

钻出肮脏的厂房，新月渐渐消逝，转而是郊外的星空，让人想起十七年前的春天，申明老师陪伴同学们，坐在荒野的糙丛中，遥看天琴座流星雨的坠落。

忽然，欧阳小枝老师撩起裙摆向外面冲去，却被司望同学紧紧地抓住手腕。

十七岁的学生带着老师狂奔，一路粗喘着来到地铁站，却已错过了末班地铁。

小枝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望抓着车门不放，她的眼神在颤抖，口中却很严厉：&ldo;放手！

让我回家！

&rdo;

2012年6月19日，深夜10点45分，她坐着出租车远去，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脑中浮起十七年前的魔女区‐‐幽暗阴冷的地底，申明老师带着死亡诗社的成员们坐下，围绕几支白色烛光，像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墙上投she出闪烁的背影，宛如原始人的壁画，穿着白色大毛衣的欧阳小枝，声情并茂地背诵一首顾城的诗：&ldo;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rdo;

第十六章

七夕。

学校组织了暑期旅游，仅限即将读高二的学生，目的地是附近海岛，也是个度假胜地。

小枝前往码头路上，遇上抗日大游行，全是&ldo;保卫钓鱼岛&rdo;的牌子，出租车被困住动弹不得，索性熄火停在人cháo汹涌的路口。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车窗上贴了个抵制日货的标语。

她却想起十七年前的申明老师，偶尔说起中国现代史也会义愤填膺，有天竟在班会上带着大家唱《血染的风采》。

她在最后一分钟冲上码头。

2012年最炎热的那一天，全年级四个班一百多人，包括班主任与主要的老师，都登上了这艘旅游客轮。

这次旅行学生需要自费，但花父母的钱都没感觉，聚着兴奋地聊天，分享各自旅行的经历‐‐有人刚从台湾自由行回来，还有人每年暑期去香港迪斯尼乐园，更有人已随父母去欧洲列国周游过了。

小枝远离人群站在船尾，看着数十米外的司望，他扒着栏杆眺望江水滔滔。

无数海鸥在身边飞舞，四处是充满咸味的空气，他伸开双手闭上眼睛，身后却响起同学们的窃窃私语：&ldo;精神病！

&rdo;

司望甩开他的同学们，来到顾影自怜的小枝身边，阳光下他的脸庞英姿勃勃，霎时令女老师备感岁月无情。

&ldo;你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吗？&rdo;

她不经意间问了句，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浑浊的海水。

&ldo;是啊，我就像井底之蛙，十七年来竟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也没感到什么遗憾‐‐或许，旅行的意义不过是在平庸的生活中，给自己增加另一种人生，而保留前世记忆的我，已度过常人两倍的生命，也相当于在时间中漫长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