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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一看着她,这个自小伴在她身边的姑娘此刻因她而泪盈于睫,她穿着丝质良好的长袍,头发上滴的水里有洋货昂贵的香味,指甲打磨得十分圆润,连蔻丹都是时兴的洋瓶子装的。
可她望着风华最盛的她,总想起当初那个穿碎花衣,梳小辫儿的小姑娘,懒洋洋地自床的那一头翻过来,偎着她撒娇,说:“十一十一,今儿你再帮我打一桶水,好不好?”
她总是说好。
可令她难过的是,她对她说了几千几万回好,却不能回回都对她说好。
这几日,她时常在想,为何自己吻住了宋十九,对她做了毫无意义的承诺,而当初对阿音没有。
她愿意以命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却不肯给阿音一个如同十九一般的吻。
直到今时今日面对阿音的崩溃,她才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习惯了承担的自己,亦有无能为力,难以负重,甚至想要放弃的一刻。
“我该如何还你呢?”
她望着阿音滴落的水渍,低声问。
阿音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十一,她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了李十一的退却和放弃,她抽动通红的鼻头,咬牙望着她:“你知道,不是吗?”
李十一怔住,缓慢地低下头,将嘴角抿了抿,又放开,随即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领口,干脆而迅速地自上而下解纽扣。
她闷头解衣的动作仍旧闲散又漂亮,同阿音梦里见的没什么两样。
阿音却笑了,她将迷离的泪眼从李十一脸上扫过去。
“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绝情的人呢?”
她轻轻问。
第54章谁令相思寄杜蘅(三)
阿音推门而入时,屋内只有一点点散乱的荧光,自床榻上一飘,从敞开的玻璃窗中飞出。
阿罗侧卧在西式红木大床上,手指错落着在空中抬了抬,残留着方才玉蝶飞走的流光。
她从未见精神的阿音如此狼狈过,两手裹着睡袍环抱腰间,脸上的色彩一塌糊涂,没了往日的风光,蔫儿得似被糟蹋了一把的小白菜。
小白菜撩她一眼,眼神仍旧敛着白菜梆子里的水灵,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在茶几上摸了一把,摸着一盒白色的女士香烟,旁边搁着细长条的火柴盒。
她熟练地点起烟,烟可是个好东西,它先是充盈你无话可说的口腔,而后精神你千疮百孔的肺腑,再将被遗弃的情绪带出来,自鼻腔或喉头一哼,总有那么些轻蔑的样子。
最后呢?最后它跑到你的眼前,令你的双眸变得雾蒙蒙的,将残存的失落与哀愁一遮,便再不剩什么了。
她这样无所事事地想着,思绪却骤然停顿,她忽然记起阿罗是从不抽烟的,却在茶几上规整地备好了她惯用的牌子。
她侧目看阿罗,阿罗仍旧侧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将苍白的脸颊枕在臂弯里,一头青丝柔顺又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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