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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他默立了半刻，思绪未定，眉头渐渐隆起，睁眼望向湖边。

苍松雪累已久，颤巍巍抖下一大片云雾，敲在底下有些过分凝实的雪层上。

男人一振袖，又将刚落下的雪拂开，他退了半步，脚下突出一棱黑铁。

男人不再是白的了。

他漆黑的瞳仁周围散开丝丝络络的红，牵绕着窜进眼眦，勾连出令人酸涩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砸进膝下的雪地里。

跪在那块看不出模样的黑铁旁，他十指深埋进厚实的雪里，如同野兽飞快地刨雪。

他屏气，最后一滴泪珠擦过冰凉的手指，似乎止住了，灼热的温度却不散，像回忆里棠花亭中的温酒，微烫，恰适浅酌。

那段黑铁渐渐显出原貌，支棱着戳在冰下，是一段伞骨。

伞面分了两半，一半冻在冰里，连着湖水，面上山影墨画鲜艳如初，另一半埋在还未刨尽的雪层间，仅剩寒铁的伞骨排布完好，伸向湖面一侧，如倾倒于半途的夸父，干枯的指骨伸向永远未能追及的金乌。

以指为刀，罡烈的真气聚于掌间，他却犹豫了一瞬，又收回真气，脱了上衣，伏在冰面上。

精纯的真气顺全身经脉走了一周，他身上温暖起来，坚冰也温暖起来。

……

夕阳的余晖隐在山另一侧，这边终于完全暗下来，太白山门脚下的杂货铺进了一个奇特的客人，他拿着柄破伞，张口便是一阵煞过暴雪的威压：&ldo;上品的金丝绢要两丈，防水的画墨一套，铸神谷制的笔砚一套，针线一套，要天蚕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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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商缩了缩头，怕归怕，素养倒良好，边找东西边吆喝：&ldo;好嘞，这就给您备好了！

一共九十金五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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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帐算在江月阁……&rdo;男人抚摸着伞残面上的墨图，习惯性回道，中途却忽地想起他早与那些人分道扬镳，话语一顿，没了下文。

杂货商却听得分明，重又打量他几眼，心道鬼节将近，怎会这时出个这般人物，拿三十年前灭亡的帮派说事儿。

他再仔细一打量，冷汗从脊背上刷的下来了。

这男人一身白衣，赤着脚站在他柜台前头。

杂货商颤微微地找火折子，嘴里念念有词：&ldo;您稍等，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烧过去，万勿心急，小的手脚麻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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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皱眉，惊得杂货商又抖了一下，他问：&ldo;我拿来做伞，为何要烧？&rdo;

杂货商瞠目，喃喃：&ldo;江月阁三十年前就遣散了，您还让我把帐记在那上头……您若是有什么仇怨，可不关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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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摇摇头，&ldo;把东西留好，我明日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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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客官如何称呼？&rdo;杂货商持笔欲落。

&ldo;江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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