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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拿条席子一裹,也不用通知大庆,找个空旷的地方埋了,严幼成或是金良才,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七年,像一阵风刮过,从此查无此人。
是有指望的,他往好处里想,也往理性里想,要见他的是“恩人”
秦夫人,她昨天下午就该收到他专程托人带去南京的秘信。
“严老板,您可要原谅兄弟我,不是我心狠,我也只是混口饭吃。”
警长向他一径解释。
他没说话,他现在的状况,哈口气浑身疼,还是省点气力,他扶着车椅背躺下去,椅子不够长,脚垂在地上,他闭上眼睛,默默地,像沙滩上的旁观者,坐视疼痛在他身上海浪似的一阵又一阵。
虹影呢?他不免又要想,她怎么样,没吃苦头吧?
警长回头望望,对开车的士兵说:“居然睡了,这都能睡着?也算得上是一条英雄好汉了!”
月上中天,雾下的芦苇荡像笼上一层白纱帐,芦苇荡外白纱弥漫在一条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河流上,这条河流是交通要道,一直往前通往浩浩汤汤的长江。
芦苇荡的边沿,离河埠百米远的旷野之地,有一间小房子,一扇门两扇窗,那是河上奔忙的人们偶尔驻脚用来休息的地方。
“你在这儿等。”
士兵说。
没有灯光,只有月光,也没有安坐的地方,泥地上散落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芦苇杖。
他不能弯腰,一弯腰肋骨怕是要断,只好站靠在窗子边缘,窗纸破了,月光在脚下,风吹动短发,芦苇婆娑,河流涌动,他一样没拉下。
她是坐船来的,他想,坐火车太过兴师动众。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已接近常州,现在的美制快艇,走水路从南京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到达。
芦苇之间突然发出更为剧烈的冲刷,那不是风大,有一群人,军靴把芦苇踩在脚底,军人们行为一般都比较鲁莽。
喳,整齐划一的靴子声突然停住,然后便是轻巧甚至带着点幽谧的脚步声,她来了,幼成靠着窗沿,那削薄的几乎可称作柴扉的门从外到里被推开,入眼满地银光,她不知怎么做到的,走这样的路,旗袍下的黑高跟鞋纤毫未伤。
她穿了件黑色的宽大斗篷,帽子罩在她脑袋上,他知道是她,她有特殊的气场,尽管走一步有一步的痛,他拖着脚步,在快看到她脸的时候,叫一声:“夫人。”
回应他的是一句结实的耳光,她用了全部的力量,戴着黑蕾丝手套的手正打在他被抽了一短鞭的面颊上,刚结疤的蜈蚣死灰复燃,在新血的滋润下蠢蠢欲动。
犹自不解恨,她用粗砺的蕾丝磨蹭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他痛极了,月光照着他脸雪一样白,他瞪着浓密睫毛下的一双眼睛,目光像冻结的河流,冰凉地注视她。
斗篷帽被她自己的动静震落下去,她梳着优雅的低发髻,脸光滑的像鸡蛋清,门掩上了,透过窗口的月光晦涩不清,那样倒好,把她脸上的皱纹掩了过去,她曾经也是名贯中华的大美人。
“痛吗?”
她自己先咬紧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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