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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挂着铁掌的马蹄,把地上坚硬的黄土刨起来,空中像落了一阵泥巴雨。
围观的人远远地躲开了。
栗色儿马一个飞蹄打在黑辕马前胸上,痛得它猛地扬起头。
黑辕马目光汹汹,瞅准一个空子,对着小儿马的屁股啃了一口,小儿马疯了一样四蹄乱刨,一个小石头横飞起来,打在刘起耳轮上。
刘起猛一歪脖子,伸手捂住了耳朵,鲜血沾了满手。
他的脸发了黄,眼珠子发了绿,脖子上的血管子&ldo;砰砰&rdo;乱蹦。
他捂着耳朵跳下车,脚尖踮地,几步蹿到梢马前边马路中央,正对着两匹马约有米远。
他低低嘟哝了一句什么话,轻飘飘地扬起鞭来,鞭影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像拍巴掌似的响了两声,两匹活龙驹就瘫倒在黄土路面上了。
刘起这一手把这一帮人全给震惊了。
有好几个人伸出了舌头,半天缩不回去。
花白胡子屏住气儿,哈着腰走近刘起。
双手一拱,说:&ldo;刘师傅,您今儿个算是叫小老儿开了眼了。
&rdo;他俯下身去要看马耳,刘起一鞭杆子把他拨拉到一边,对着两匹马的大腿里抠了两鞭,马儿打着滚站起来。
都是俯首帖耳,浑身簌簌地打战。
&ldo;兄弟,怪不得你这么恋马,怪不得哟!
&rdo;黄四眼窝儿cháocháo地说。
&ldo;刘大哥,神鞭!
&rdo;金哥嚷着。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刘起竟是满脸凄惶,那张黑黢黢的脸上透出灰白来。
他摸着马的头,自己的头低到马耳上,仿佛与马在私语。
后来,他抬起头来,大步跨到车旁,鞭子虚晃一晃,高喊一声:&ldo;嗻‐‐&rdo;三匹马就像疯了一样,马头几乎拱着地面,腰绷成一张弓,死命拽紧了套绳。
六股生牛皮拧成的套绳&ldo;咝咝&rdo;响着,小土星儿在绳子上跳动,刘起一猫腰,把车辕杆用肩膀扛起来,车轮子开始转动。
栗色小儿马前腿跪下来,用两个膝盖向前爬,十几个观景的汉子一拥而上,掀的掀,推的推,马车&ldo;呼隆&rdo;一声上了大道。
刘起再也没有回头,花白胡子喊他重新捆扎一下车上晃晃悠悠的货物,他也仿佛没听到。
他脚下是轻捷的小箭步,手中是飞摇的鞭子,嘴里是&ldo;嗻嗻&rdo;的连声叫。
那车那马那人都像发了狂。
那日头也像发了狂,喷吐着炽热的白光。
车马&ldo;隆隆&rdo;向前闯。
路面崎岖不平,车上的货物被颠得&ldo;叮叮当当&rdo;地响。
当马车从窝车的地方冲出五百步、离镇子东头那座小小的军营还有一千步的时候,车上小山般的货物终于散了架。
铁桶滚下来,席捆滑下来,杈杆扫帚扬场木锨横七竖八砸下来……席捆砸在马背上,铁桶挂在马腿上,扫帚戳到马腚上。
三匹马惊恐万状,腾云驾雾般向前飞奔。
此时车已轻了,此时马已惊了,此时的刘起被一捆扫帚横扫到路沟里,那支威风凛凛的大鞭死蛇般躺在泥坑里。
马车如出膛的炮弹飞走了。
他两眼发黑,口里发苦,心里没了主张。
柳树下的男人们发了木。
刘起身腰苗条、面容清丽的小媳妇踩翻了凳子,无力地从墙头那儿滑跌下来,双目瞅着马缨树上灿漫的花朵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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