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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行?这对于我同样是个难题,因为忠心的奴仆燕郎已经被我抛在铁器作坊里了。

我伏在临窗的那只白木方桌上似睡非睡。

我讨厌那群在炎夏酷暑大喝热茶的男人。

我希望他们不要再说那些狎昵y荡的故事,不要放声大笑,不要用刻毒的语言嘲弄厄运中的孟氏家族,也不要散发着汗味和脚臭,但我知道这不是在昔日的大燮宫,我必须忍受一切。

后来我迷迷糊糊听见一些异乡来客谈起了京城动荡的政局,他们提到了端文和昭阳的名字,说起近日发生于大燮宫内的那场火并。

我非常惊诧地听到了西王昭阳被诛的消息。

老的斗不过少的,端文在繁心殿前一刀砍下了昭阳的首级,当天就颁诏登基了。

一个茶客说。

端文卧薪尝胆多年,为的就是那顶黑豹龙冠,如今过了河就拆桥,他不会与昭阳合戴一顶王冠的,此举不出我所料。

另一个茶客说,依我看昭阳是老糊涂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死了还背上一口洗涮不尽的大黑锅。

我直起腰望着茶客们眉飞色舞或者忧国忧民的脸,心里判断着这个消息的真伪程度,然后我听见他们提到了我,小燮王现在怎么样呢?矮伙计问。

能怎么样?来自京城的客商说。

也是身首异处,死啦,死在御河里啦。

客商站起来用手背抹颈,做了一个人头落地的动作。

我又被吓了一跳,热病的症状就在这时突然消失了,我抓起了地上的行囊冲出梅家茶馆,朝远处的县城城门一路狂奔过去。

我觉得头顶上的骄阳白光四she,街市上的路人像鸟雀一样仓皇飞散,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归属于我,它给我腾出的是一条灼热的白茫茫的逃亡之路。

七月流火,我穿着一双破烂的糙履穿越燮国的腹地,途经柏、云、墨、竹、莲、香、藕三州四县,这一带河汊纵横,青山绿树,景色清丽宜人。

我选择这条逃亡路线其实就是为了饱览被文人墨客不断赞美的燮中风景,那些夜晚我在客栈的豆油灯下铺墨吟诗,留下十余首

感怀伤情之作,最后集成《悲旅夜笺》。

我觉得这样的诗兴显得可笑而不可理喻,但是藉以消磨旅途之夜的除了一册破破烂烂的《论语》,也只有泪洒诗笺了。

在莲县乡村清澈的水塘边,我看见我的脸在水面上波动、摇晃、变形,黝黑的农夫般的肤色和肃穆的行路人的表情使我不敢相信,我的外形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庶民。

我试着对水塘笑了笑,水面上的脸看上去很古怪很难看,然后我又哭丧着脸贴近水面,那张脸刹时变得丑陋之极,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离开了明镜似的水塘。

路上不断有人问,客官去哪里?

去品州。

我说。

去品州贩丝绸吗?不贩丝绸,是贩人,我说,是贩我自己。

从东部的平原到西部的丘陵,去品州的路途上随处可遇离乡背井的灾民。

他们从西南泛滥的洪水里逃出来,或者由干旱的北部山区盲目地南迁,沿途寻找新的生息之地,他们神色凄惶,男女老幼拥挤在路边的树林和荒弃的土地庙里,孩子们疯狂地抢夺母亲手里的番薯,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泥地上,有的鼾声如雷,有的却在高声地咒骂着他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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