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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到那报童的目光,汪峦只是自嘲地笑笑,又无力地咳喘几声,胸口闷闷疼着,令他疲惫地闭上双眼。
曾几何时,秦城公子哥们口中,那桃花霞里戏东风,含醉恰似金雀奴的汪九郎,如今却沦落成个没几天可活的病秧子。
这会被困在这茶楼上,他却仍能听到隔间外,父亲汪全福与花妈妈的争吵。
“二十块?花妈妈您说笑呢,我家大儿那模样您也是瞧见了,怎么才值得了二十块?”
“哎呦,谁有心思跟你说笑,”
花妈妈的声音又腻又尖,似带着习惯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刻薄:“模样再好,又有几分用呢?你也不寻思寻思,他都多大年纪了,我听着他咳嗽那动静,怕还是带着病的吧?”
“二十块便是顶了天的,我还怕他得的万一是痨病,死在我园子里呢……”
“呸呸呸,什么痨不痨的,花妈妈你压价可以,但话可不能乱讲!”
汪全福一听,立刻急了眼,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跟花妈妈争吵起来。
汪峦却似是并不在意什么,只稍稍睁开了眼,斜倚着又将细瘦的手往栏杆外,看似无力地垂下,几枚银元便碎羽般,无力地从他指间滑落。
痨病?汪峦浅笑着咳嗽了几声,这病自他五年前离开秦城,藏到河东乡下的时候,就初现了端倪,咳咳喘喘总是不见好。
但与其说是病症,倒不如说是……报应。
大半年前,河东大旱之中又招了蝗灾,他与父亲、小弟随数千灾民一路逃进这云川,命虽保住了,可身上的病却越来越重。
本想着还有一二年日子可熬,不料这汪全福却想从他身上榨出最后的油水,要把他卖进胡同里做暗倌。
“……二十块就二十块吧,我可要现钱!”
汪全福哪里是花妈妈的对手,几番议价下来,半点便宜都没赚着,只得点头应了那价钱。
两人写好了契书,推门进来时,却正瞧着汪峦将二三银元,向楼下抛去。
“你在干什么!”
汪全福眼神还算不错,乍得便看清了汪峦手上的东西,不敢置信地扑了上去。
可他哪里赶得上汪峦松手的工夫,堪堪扑到栏杆边时,恰好眼睁睁地看着那银元坠落下去,被楼下的人哄抢走了。
汪峦见着他这般狼狈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声音带着断续的咳嗽,听起来却分外刺耳。
“你哪来的银元!”
汪全福几乎要疯了,浑浊的眼睛赤红着,一把就扯住了汪峦的手臂,将浑身无力的他拖到地上。
汪峦被他这么一扯,更是牵动了心肺,顿时咳嗽地说不出话来。
可汪全福哪里肯放过他,死死地将人掐在面前,不断追问着:“你个孽子!
说啊,你哪来的银元,还有多少!”
汪峦喘息着摇摇头,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示弱,而是充斥着浓浓地讥讽:“咳咳咳……自然是我自己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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