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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是我的学生,才更需谨慎,”
欧阳修道,“我有意革除当今文风之弊,今已黜落大批士子,想必遭人嫉恨,若又将自己的学生评作第一,恐落人口舌。”
梅尧臣知他难处,道:“永叔乃今次主考官,你自行定夺便是。”
礼部奏名之日,考官出闱,立在远道上目睹考生竞相观榜的情状。
梅尧臣指着人群道:“永叔看,那是不是你家二娘?”
欧阳修定睛一看,只见抹颜色混进人群之中:“这丫头,到处乱蹿——定是帮子固看榜去了。”
“子固哥哥!
我瞧见你的名字了!”
欧阳芾自榜下密密匝匝的人头中挣出来。
曾巩怕她摔着:“小心。”
“我看见你的名字了。”
欧阳芾又道一遍。
曾巩不由笑:“我听见了。”
“还看见子宣他们的名字,三人全在榜上。”
子宣是曾巩的弟弟曾布,一族四人尽通过省试,叫她好不兴奋。
“我们也都看到了。”
曾牟与曾布、曾阜从旁走来,面上遮盖不住的悦色。
曾布道:“二娘起了大早,专来陪我们观榜,我们怎敢叫二娘失望。”
曾阜笑道:“子宣是中了榜才敢如此说,昨个还不知是谁,紧张得连觉也睡不着。”
五人俱大笑起来。
欧阳芾道:“叔父定也已经知晓,想必也在为子固哥哥高兴。”
几人正聊着,骤闻榜下一声:“岂有此理!”
视去,却见数名襕衫学生怒目而立,道:“考官偏颇甚矣,此榜太学生寥寥无几,反让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地举子名列前茅,定是考官刻意针对太学生!”
“就是,我们写的文章哪里比他们差,凭何我们落榜!”
“我们寒窗苦读十年,下的功夫远多于他人,定是主考官挟私怨,叫我们无一人考中,真岂有此理!”
欧阳芾等面面相觑。
省试历来遵循糊名制,由专人誊抄所有文章再送考官评审,若言评阅时刻意针对某人,实则可能性微乎其微。
相互对望一眼,五人悄然离去,留得数名太学生仍在原地忿忿。
省试告落,转眼便是殿试,殿试只考策论,由皇帝亲自主持,故欧阳修先行一步归家,不必再操心后面的事。
曾巩等四人于家中准备殿试,未再出门,为避嫌,殿试结束前不曾来拜会欧阳修。
薛氏为欧阳修准备了顿丰盛晚宴,犒劳其一个多月来的辛劳,欧阳芾心知自家叔父对曾巩寄予厚望,也听闻他在此次省试中大力整肃文风之举,不由感叹一代文宗心志未老,仍像年轻时那般刚直坚韧,毫不妥协。
另方面她亦心有隐忧,担心叔父遭人嫉恨,只面上未显露出来。
事故便发生在第二日晨时,欧阳修照例披服上朝,却于半道遭人围堵,家仆传来消息时,欧阳芾方梳妆罢。
“不好了!
夫人,不好了!”
薛氏自屋内步出,瞧见往常随在欧阳修身边的仆役急冲冲奔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老爷在道上叫人拦下了,全是些落榜的举子,堵着不让老爷上朝,还用污言秽语骂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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