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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悠一路跑出宿舍区,才慢慢停下脚步,胸腔里郁结的羞愤被冷风一激,反倒像是酒精灯上燃烧不完全的焰心,有气无力地吊着,微弱成快要看不见的淡蓝色,却始终阴沉地散着一点热,烤得人心焦,照得人眼晃。
你喜欢的是你弟弟!
这句恶狠狠的话始终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这句话没有错,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的弟弟,她的恋人,她独一无二、命中注定、情意相投的另一半。
可为什么,从别人的口中吐出来的这句话会如此可怖。
明明她早就知道的,她早就明白的,她拽着知远一起走向的是什么道路,但她一厢情愿地忽略着外界的一切,只在某些时候面对着良心的不安和愧怍。
她自欺欺人,现在被人戳穿,她自作自受。
湿漉漉的银杏叶已经被风卷得七零八落,落在上面的沾了泥扑了灰,留在底下的贴着水泛着潮,踏着重迭的叶能感受到秋雨过后的凌厉。
方知悠捏起棕灰色针织大衣的前襟,这种慵懒无形的长外套连个扣子都没有,她平时都会搭着同色系的围巾和贝雷帽穿——她知道怎么放大自己的美,她也情愿像汪曾祺笔下的栀子花一样,香得痛痛快快。
只是刚才逃出来得急,她只抓了自己的大衣和放在大衣上的小挎包,帽子围巾统统没有带出来。
秋意渐浓的午后时分,天空灰幕般的暗淡,她刻意压抑的冷意泛上来,由内到外把她冻了个透。
她假模假式地吸吸鼻子,却不打算找个室内去避难,她需要知远。
纵使她刚才一滴脆弱的眼泪也没掉,现在也不打算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室友流一滴,但她还是难受。
所幸今天晚上本来就要去见知远,她早早地就预约了进T大,直接去找知远的话,他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安慰她。
她已经一错再错,绝无可能回头了,那她就要骄纵任性地继续走下去。
「我在你宿舍楼下」
她几乎是立刻就给知远发了消息,她才不会傻傻地等上几个小时。
————
“好,同学那现在请你把电子设备关闭,我们准备开始实验了。”
方知远听从要求,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把手机关机。
实验主试拿着电极帽调试接口,告诉他最好还是先把头发吹一下,等下实验要持续三个半小时左右,传感器是不能轻易取下的。
他再次应声好,打开吹风机,趁着这噪声回想刚才介绍的实验流程和注意事项,之后思路就转向了酬劳的问题。
算上后继的核磁实验,他每小时基本上可以拿到一百块,这比家教的酬劳还高,而且还不需要通勤和事先准备。
他是真的很缺钱,假期在京津冀周边的调研的报销还没批下来,伙食费是有补助,但差旅费是学生自己垫付的。
他没跟母亲多要钱,所以到了开学又回归了一贫如洗的状态。
开学之后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花费,然后十一他还和姐姐一起去了天津,花了小两千块,如果他再不“开源”
,恐怕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之前母亲私下里问过他生活费会不会少,说多给姐姐一些让他体谅,女孩子买买衣服画个妆钱容易紧张,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因为攀比自卑或是因为物欲无法满足走上歪路。
他自然是理解的,他的姐姐那么漂亮,当然值得最好的。
只是他确实没钱,每个月助管能挣几百块,家教能挣几百,差不多可以跟上姐姐的消费水平——他和母亲默契地没和姐姐提过生活费的问题。
但现在到了大二,根据学分规划,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他很难在工作日里抽出完整的时间在图书馆值班,收入锐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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