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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恩长更离不了香久,俩人就这么做贼一样地过日子,那滋味儿香不香甜,只有俩人知道。
没名儿的话倒提醒了香久,就回想起那一天,自己和玉清嫂拉闲话,香久看出来嫂子心事,玉清嫂担忧香久缠住恩长,误他一辈子。
其实这何尝不是香久的心病?香久是一位善良的女人,善良的女人总是怜惜了男人的情种。
当地风俗,相中男人,比送情郎鞋袜,那是一片乡里的荣耀。
玉清把包袱揽在身后,想给恩长一个惊喜,款款踩到西屋,才望进屋里,魂儿就飞了,才刚好好的,人咋就没了?西屋里空空荡荡,只留下活人的气味和慵懒的月光。
仔细瞧看,被还暖着,鞋帽还在,一股凉风却把人气儿掏得飞若空巢。
再细看,只见窗棂上半的支扇,象被人推开,在月色下虚合着风摇纸白。
一时玉清手攥的物件,啪一声掉地,她不记得那片惊慌,只知道心忽地凉了半截。
她恨着那扇纸窗,摸出炕沿下恩长急慌落下那双旧鞋。
她想追出去撵他,想问句实话:我哪点儿不好?非迷上那棵只春无夏的柳叶桃?这两天她好歹看出些勾当,小叔子跟那柳叶桃,不是一天两天的情感。
恨只恨自己没柳叶桃那般风情柳色,强扭的瓜儿不甜只怨命苦情薄。
玉清思前想后,也责怪自己急着叔嫂寻亲,传出让人耻笑了不说,还倒给恩长留下话柄。
情知碾道房不是久留之地,思前想后只等天明与兄弟道别,却不勉强那空梦一场。
想想亲小叔流落异乡又落地无根,偷香窃玉终不是安门靠本的勾当,这样一想不免又心疼了恩长。
心想好歹指望明媒正娶,成个人家儿安身立命,也让亲人省心,也不枉了叔嫂至亲一场。
想到这些玉清那一宿辗转反侧,那一夜孤身一人甚是凄惶。
这正是:乡月不知心里事,双桥一梦藕莲娇。
犁弯曲水荷风醉,碾道难分柳叶桃。
且说恩长翻窗逃出嫂嫂怀抱,凉风扑面,月照冰心,一面羞愧,一面不知何处安身。
幸好春风烂漫,不愁无处藏身,才刚插秧的稻田畦上坎,有铺着稻草的机井房。
早开的狗尾巴花开在地垄边上,那里还有被冬天遗忘的秫秸垛呢,从大地梦中醒来的蒲公英,还没有结出被春风吹成小伞的花朵。
打碗花有些性急,还没有开出花朵,就伸出枝蔓,把被冬雪压倒的去年秋天看场的窝棚,给缠磨得吱吱尖叫——那是油葫芦和蟋蟀求偶的鸣唱。
独惯了的恩长在乍暖还寒的夜色中行走,他没有走进村街,更没有到没名儿家寻宿,那时还没有生产队,当然也没有饲养处能让他留存。
也不知道恩长在哪儿存了一夜,到太阳抹红林梢的时候,他才脑袋上顶着草刺儿,不知从哪儿整一捆干松挠子,急慌慌往家赶,他惦记着给玉清嫂做早饭呢。
才进庄,就听三步两座桥上七吵乱嚷,打头的香久,正劫下玉清嫂的包袱,非要留客说吃了饭再走。
庄里媳妇也都过来围劝,这两日谁心里都点了明火,就这样让玉清凄惶就走,人情上不让。
满庄人都好脸儿,别看平日里村街鸡刨狗跳,遇外戚儿,满庄人都要脸儿,都顾名声。
恩长劝不住玉清嫂,就臊着脸拦在前头,恩长是真心诚意留嫂嫂。
外人哪知道半夜翻窗那一幕?恩长心不自在,心想好歹得留嫂子吃了饭再赶路。
说也怪,香久一言声,嫂子就听劝,香久将玉清往家让,请到屋里摆桌上炕,一边盛饭,嘴直埋怨说,来趟不易,你兄弟与艾家存续这些年,哪能许外?实在亲戚这才走动上,往后常来,你到家一样。
香久又说,你惦家里呆不住,这回就不虚留你,老远山西,好歹让恩长兄弟牵驴送你一程。
临到分手,恩长还有些不自在,嫂子倒看开了,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好好端详一会儿香久,心里竟少了怨恨。
这世上只有女人才更知道长短,细想这些年恩长少小离家,人在异乡,多亏了香久,恩长的日子,也才过个香甜。
临走玉清倒嘱咐拜托了香久,说有相中合适的,累心给恩长说合成家办人,省得老家故人惦记。
旁且不论,玉清论起只要恩长安好,他牺牲的亲哥哥也就净心这话,却让香久走脑入心牢记不忘。
提到亲哥哥,恩长心酸不用说,如今让嫂子委屈着孤身飘落回乡,心里老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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