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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婆婆言道:这些年我寸步不离绒花树坟园一步,好歹一片苦心,也算对得起相托故人。
瞎婆婆谭有音又说道:你也算咱家乡读书人,李家已无书香传递,此番交与你,这书函或有出头之日派上用场,也不枉了我一片苦心。
林木知道,父亲在整个燕塞冀东早有声名不是等闲之辈。
父亲早年也是贫家子弟,因爷爷生计无着,投奔渝水教堂做为洒扫庭除的堂役。
也是一路机缘,聪明伶俐的少年李雨村,因父亲得以教会赞助,由初小一路读到留美农学博士。
抗战胜利后,李雨村发挥专长,专注滦水碣石家乡故土,经手创办了现代林果农场、汇华中学及颇具规模的汇华教会医院。
李雨村也曾尝试到关外奉天经商举业,据说终因遇见那位南方艺人,触痛心病回乡自省。
身为渝水新政权首长的林木,对于亲生父亲李大先生的乡绅名流身份,在后来时代的暴风骤雨中,林木并没有阻止对李家的清算。
许多事今日想来,许多阴差阳错,又不便对谭有音掰开细说,他只是真心探望瞎婆婆谭有音,了却他一块心病。
十二?
林木踟蹰在绒花树,在织女桥畔吹风观景折叶嗅香的吕焚云,此刻正偕同夫君裴国本,在三步两座桥消磨乡愁。
论风雅,老裴哪里是吕焚云的对手?不消几何,二人便分道扬镳。
老白毛史玉琢识眼色,不动声色,引老裴轻车熟路,到附近高门大户歇脚饮酒。
只几年功夫,乡村一番磨洗嚣繁之后,实力瞬间分野,占有资源的各路贤能,仅从屋场干阑上,就能看出气焰底色。
正四处张望的吕焚云,刚好遇见好事站桥的石青,老太太张扬引领,一边双桥戏水,一面赏荷问柳。
正漫说桥西柳叶桃风花雪月故事,还念念不忘两情信物,石青还特意指给吕焚云,端看香久家后墙秀出的那盆柳叶桃花。
且说酒足饭饱的裴国本从高门大户迷瞪走出,没多远在织女桥头撞见了从绒花树林走出的林木,不意间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好一番端详辨认,老裴忽然大呼小叫,对着林木连称首长,竟不由自主啪地立正,向林木行了个标准军礼。
林木恍惚也认出了当年小裴,那个当年土改中,那个李区长身边精明干练的警卫员小裴。
因有留镇当铺伙计的履历,机灵敏锐又识文断字的小裴,在当时是很缺乏的人才,据说小裴后来事业上成长很快,还迎娶了队伍上知书达理又长得闭月羞花的老婆。
淮海战役后,我军势如破竹、突飞猛进,林木被紧急派往大军南下前线,从此天各一方,林木并不知晓小裴日后的成长经历。
多年的斗争磨炼,解放后小裴变为老裴,成为掌管地方的主政首长。
比起当年的小裴,今天的老裴不知自信了多少,这场意外的重逢,逼出老裴从前的记忆与卑微,他后悔今日的萍水相逢。
平日老裴握手有个习惯,他看上眼的上级或名流显赫,他总是用双手死死攥紧,把人家双手握得很疼。
当着众人,老裴夸张地与林木摇手寒暄,却只用了单只右手,他是想撑住自己的脸面。
抚掌之间,象是感到昔日首长的冷淡,林木少言寡语,却有一双能穿透沧桑岁月的目光。
深沉凝视瞬间,能使道貌岸然颇有城府的小人目散神离。
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裴国本有些招架不住,灰黑的蝴蝶,搧起了旧日不快的记忆,把今日脑满肠肥油亮光鲜的老裴,打出一个猥琐的原形。
吕焚云那年才刚毕业于滦州师范学堂,打点行囊回到石牌坊吕家门楼,就赶上风起云涌的土改热潮。
号称七十二条胡同八十三眼井的石牌坊村,到了这节骨眼上,这位吕家大小姐感到面临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吕家亦农亦商已然传承了三辈人。
到了吕焚云的父亲吕古园当家理财的年月,石牌坊村仅次于留镇,成为商贾荟萃,名扬渝水的关内首推的繁华村邑。
自从村中出过几位发家致富的坐商行贾,石牌坊村人便相互砥砺、附庸效仿,借民国时期闯关移民黑土风气之先,农家子弟纷纷出关奔往锦州奉天。
由游商驻柜学徒起步,驻酱园,或食杂果品、布庄当铺,银号货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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