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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庙言语一滞,竟是说不出话来。
孟彰站定在原处,沉默望定他,眸底有什么东西渐渐沉积。
大概是明悟,大概是失望,也大概是释然。
“家族为亲,天下为远,”
孟庙终于又开口了,“阿彰,我们安阳孟氏没有那么有力的肩膀扛起整个天下,我们能够护住的,只有我们安阳孟氏的族人。”
“阿彰,这天下自有能人庇护,但安阳孟氏,却是只有我们自己。”
“我们力单势薄,能护得住我们自己已是侥幸,如何能去护得住这天下?何况,这天下是司马氏的天下,与我们安阳孟氏”
又有什么相干。
最后那半句话,孟庙自己也没能说明白。
孟彰一动不动,只听着,到孟庙自己收声,他才问道:“这是庙伯父你的想法,还是椿祖、我阿祖的意思?更亦或是整个孟氏的意思?”
孟庙不答,反问孟彰道:“有什么区别吗?”
孟彰被孟庙问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失笑摇头。
“是啊,有什么区别吗?”
在这个世道,安阳孟氏根本就是孟椿、孟梧的孟氏,只要他们拿定了主意,安阳孟氏便将会彻底贯彻他们的意志,也只会贯彻他们的意志。
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个别有想法的人是不是安阳孟氏的人,在安阳孟氏中是个什么身份,跟他们有什么亲近关系
都没有任何不同。
是他想错了。
他天真地以为,作为安阳孟氏族人,他理应可以对安阳孟氏的决断发表意见;他更天真地认为,作为安阳孟氏的麒麟子,他理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安阳孟氏的决定。
但事实上,这一切都是错觉。
孟庙看着孟彰面上反常的笑意,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阿彰。”
他喝问,“你要悖逆族里的决断吗?!”
孟彰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收住了面上的笑容。
“庙伯父。”
他唤了一声。
孟庙强自按捺住心神上的翻涌,侧耳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
“你方才说,这天下太大,我们安阳孟氏力弱,护不住这天下,只能尽力保存自家的族人”
他慢悠悠重复着孟庙方才说过的话,然后才将他的那个问题问出来:“但放任五石散流散族中,放任族人服散,就是你们,就是族里对自家族人的保护吗?”
“你们真的就不清楚五石散到底会怎样催磨、折损一个人吗?!”
“你们真的,就没有去看过那些被五石散祸害到无法救赎的族人吗?!”
“请你告诉我。”
迎着对面投落过来的目光,孟庙半饷无言。
族里他家阿祖和梧叔祖有没有去细看,他不知道,但他确实看过了。
因为孟彰对五石散过于激烈、过于顽固的排斥。
他去细看过,所以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孟彰想要笑,但脸上僵硬的皮肉抽动半饷,到底是成不了弧度。
“你们知道,你们也都看过了但你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任。
为什么呢?”
孟庙嘴唇蠕动着,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不需要他来回答,孟彰自己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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