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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稚柳拆开一看,有了凭证,不自觉笑了。
时年少见他宽怀,也跟着一笑。
两主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发笑不停。
入夜,徐稚柳穿过狮子弄,来到乡郊一间不起眼的农房,轻叩屋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谁呀?”
徐稚柳低声道:“我是徐稚柳。”
屋内一静,转而门扉四开。
女子钗衣布裙,一脸疲态,惊怒不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
徐稚柳在景德镇不说家喻户晓,至少烧做两行没有不知道他的,以前也常在行色戏的场子里看到他的身影。
更何况湖田窑和安庆窑唱对台,前不久为争民窑之首,安庆窑还发生倒窑事故,以致一名加表工当场身亡。
这名女子就是加表工刚生产不久的妻子。
为丈夫之死,她曾数次奔走衙门,然都求告无门,外间疯传湖田窑下的黑手,到了衙门竟是一桩无头官司,没人受理,自寥寥收场。
她对湖田窑可谓深恶痛绝,更将面前男子视作杀夫仇人,恨到骨子里。
眼见敌人上门,她抄起手边的锄头,就要为丈夫报仇。
徐稚柳被喝退几步,忙阻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一桩要事告知嫂子。”
“谁是你嫂子?”
“林哥身患绝症之事,不知您可知晓?”
就在锄头落下的一刻,女子动作停住了,懵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嫂子可否容我进屋详说?”
女子将信将疑,但看徐稚柳面目清朗,一副君子做派,到底还是放下戒备。
听完徐稚柳的话,女子捂着脸哭泣不止。
房中婴儿听到娘亲哭声,也跟着哭嚎起来。
徐稚柳不得已上前抱起婴儿,抚着孩子脆弱的眉心,低声安抚。
女子这才确定,丈夫之死果真另有隐情。
有一日丈夫喝得大醉回家,她本是万分气恼,却听他醉梦中说自己患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忆及刚刚出世的孩子和年少妻子,实在放心不下。
初时听到,她权当丈夫酒后胡言,并未放在心上。
可第二日丈夫清醒后,就告诉她一定会为她和孩子挣得一份前程,让他们没有后顾无忧。
她当他说笑,自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没有多久,就传来丈夫在倒窑事故中身亡的消息。
安庆窑的家主王瑜体谅她孤儿寡母,送来一大笔抚恤金。
她想起那日丈夫出门前说的话,方才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此事不简单。
而今徐稚柳深夜上门,更是证实此事。
“林哥主动找我,说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为湖田窑争个头首,只希望我在他死后能照拂你们母子,替你们安顿好后路。”
徐稚柳一面抱着孩子,一面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推至女子面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清平处落脚,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吧。”
“我不要,这里就是我家乡,我为何要走?”
“这些年景德镇不大太平,想必你也知道原因,若被人知晓你丈夫之死,乃是同我的一场阴谋,定会为你们招致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届时生前为安庆窑效力的你的丈夫,恐怕也会落下个背主的骂名。
你想孩子长大后,被人指着骂自己的父亲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女子一听,立刻从徐稚柳手中夺过孩子,心惊之余,方才感到后怕。
只看着桌上的银票,她实在不敢触碰。
那是用孩子父亲的性命换来的……太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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