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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明家历任先生里最年轻的这一位,现任的明先生在两岁半的时候,问完这个问题以后。
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上一代明先生的性情和后来几乎完全不同。
明危亭对父亲的印象不算亲近,在他这里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和伤害,太过温馨和亲昵的家庭记忆。
他和上代先生的关系,就像是岸上那种再普通不过的父子——父亲的身心都在工作上,儿子的性情也独立沉稳,家人之间会互相关切,只是这种关切通常不怎么表达。
加上航线的缘故聚少离多,亲缘自然也疏远。
会出现这种情形原本也有不少无奈,明家在公海上地位特殊,要做“先生”
就必须能完全独当一面,温情在其中要排到很靠后的位置。
……况且。
明禄叙述的话头顿了顿,停下来想了一阵。
况且,上代先生是真的很喜欢夫人。
那天明危亭问完后,上代先生的反应是问夫人,做明先生的夫人是不是经常要这么累。
夫人上船之前是书香门第里最不听话的那个。
家里成堆成堆地出文学家和教授,女孩子个个文雅温柔,偶尔坐邮轮放松度假,恰好遇上了上代先生亲自跟船。
那时候他们都二十出头,明禄其实不太清楚起初是怎么回事——总之他被上代先生拉去帮忙,两个人坐了一整宿揪着头发出主意的时候,那一趟航线其实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后来的事其实有不少波折,这样的家庭不至于去干涉子女的感情,但也不会放心一个在海上漂泊居无定所、身份来路都不明的怪人……不过还好,最后的结果总算圆满。
上代先生留了纸条,决定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夫人自己,在港口等到八点。
七点五十七分刚过,夫人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冲过来,一边喊着明禄一边把箱子砸过去,拎着裙摆就跳上了先生的船。
夫人其实一直都不知道,那天先生打算一直等到十八点,然后再等八个小时。
……
所以在明危亭问了这句话以后,上代先生也忽然想起,夫人自从跟着他做了明先生的夫人,好像就很久都没出去玩过了。
明危亭听到这里,忽然隐约有了印象:“那之后,父亲和母亲不见了一个月。”
他不至于连两三岁的事都记得,但明家的先生忽然消失了一个月、完全杳无音信这种事,毕竟实在太过少见。
即使是他和禄叔这次在港口停留这么久,也是有明确行踪的。
公海上的人也知道明家在处理沉船的事,如果有什么急事要他出面解决,会设法托人带信过来。
但那一个月里,的确没有任何人找得到明家上代的先生和夫人。
有禄叔坐镇,明家在公海的威望还不至于一个月都撑不住,其实也并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这件事闹得多少有些人心惶惶,后来还经常被人提到。
“先生安排好那些杂事,带着夫人偷跑去玩了。”
明禄笑了笑,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特地补充:“不是潜水、养海螺、出海钓鱼、看日出日落这种玩。”
明先生握着小少爷的手,坐在沙发上,捧着凉茶抬起视线。
明禄轻咳了一声,点到即止不再玩笑,继续拉回话题向下说。
上代先生和夫人把两岁半的明危亭丢给明禄,去度迟来的蜜月,找不到人见证很是寂寞,所以动不动就给明禄发录像和照片。
先生陪夫人去参加化装舞会,去玩明先生绝对不适合的、相当幼稚的水上乐园。
去岛上的密林里探险,和当地的土著一起踩着篝火飞溅出的火星跳舞。
先生用滑翔翼带着夫人在海上飞,海面的水汽扑上来,他们一起穿过跃出水面的鱼群。
“还有烟花。”
明禄说,“不是邮轮上准备好的烟花表演,是夫人亲手放。
烟花会映在水里,映在哪个地方,他们就去追哪个地方的影子……先生,您小的时候也被抱着玩过。”
明危亭坐在沙发里,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确对这些事毫无印象,他记事时母亲已经过世,那之后的父亲严肃沉默,总是显得很疲惫,很多时候会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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