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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谦一面忖度如何回应,一面打量周元笙的气色,终是把心一横,回道,“那玉眉是外头的良家子出身,早前王爷觉得她性子乖顺,比旁人又多了份细致,所以才叫她在跟前服侍了一阵,后来又将人调去了外书房,经管王爷茶水笔墨上的事。
王妃如今问起她来,可是因着听见她病了,要打发出去将养一段?若是为这个,臣以为大可不必了,她这病已渐愈,且这阵子不曾上职,也断没机会将病气过给旁人。
等她彻底好了,还该叫她去外书房伺候,再来给王妃叩头请安,聆听您训示。”
周元笙半晌没言语,盯着梁谦瞧了一会,这位中年内臣恨不得将忠厚二字都写在脸上,他也确凿长了一张仁善慈悲的面孔。
不由一笑道,“罢了,我也不过白问问,要不是她近身伺候王爷,我原也问不着不是?”
见梁谦欲开口,又摆手一止,慢条斯理道,“既说她好了,就叫她上来我瞧瞧,我正好问问王爷在文房上的喜好。”
梁谦微微一惊,忙道,“只是将好,还未曾离得药,恐将病气过给王妃,还是再等等……”
未及说完,周元笙已笑起来,“梁总管多虑了罢,我传唤一个丫头,也值当这么推三阻四的?但凡能起得来床,便能来见我。
大不了隔着一道山屏,凭她多大的症候,我不信就那么厉害。
你且叫人传她过来,权当是我安抚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丫头,总成了罢?”
梁谦听其话音,知道周元笙是对这玉眉上了心,只不明白她是泛了醋意,还是打算开销了那丫头,只得于心内长叹,又不免着恼,愈发觉得李锡琮可恨,用完了人就丢在脑后,白让人担了虚名,又受一番冤枉。
虽这样想着,到底阻止不住,梁谦只得命人将玉眉叫了来。
那玉眉身子确已无碍,唯面容仍有些苍白憔悴,她本就是清秀干净的长相,此刻素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下,倒更显出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周元笙可不曾用什么屏风做隔断,便将面前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见她生就一副柔婉乖顺的眉眼,登时便想起了段夫人的样貌,心里已起了一阵厌烦,半日按下不快,冷冷问道,“我来了已有半月,因你病着未曾来见过我。
是以今日叫你来,倘若病已好了,就仍是去书房伺候王爷。
倘若还未好,就出去养阵子,等大好了再进来不迟——只为你是跟王爷的人,等闲疏忽不得。”
玉眉低头听着,先时不敢抬眼,听闻要将她撵出去住,才慌忙抬首道,“禀王妃,奴婢确已好了,只是吃几服药调理身子。
王妃问起,奴婢明日便仍旧回书房服侍。
早前因病耽搁了月余,不曾和王妃磕头见礼,还请王妃责罚,奴婢甘心领受。”
周元笙听得分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惊怕,她是在怕自己借故撵了她出去。
周元笙索性直言发问,“听说早前你是在上房伺候的,近身服侍了王爷一阵,怎么后来又调去了外书房?”
玉眉神色一慌,那段过往是她最怕回忆,又忍不住回忆的——至今她都不知道那温柔的甜蜜因何从天而降,又因何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眼下见主母问话,不得不答,迟疑良久,才惶恐的低声道,“是,想是因为奴婢伺候不周,不得王爷的意,才将奴婢调去书房。”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个中意思两可,周元笙如何听不出来,忽然一阵恶意涌起,学着李锡琮无赖的样子,轻轻抬起玉眉的脸,笑问道,“哦?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不周法?又是怎么个伺候法?”
玉眉被她的举动问话吓得浑身乱抖,双目闪着盈盈泪光,半晌便如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颤声道,“奴婢不曾做过什么,王爷待奴婢也不过和常人无异,奴婢不敢欺瞒王妃,王妃明鉴。”
她说完便想叩头下去,无奈周元笙捏着她的下巴,令她动弹不得,只好眼望地下,一动也不敢乱动。
周元笙并非真心想要欺辱眼前这个惨白瘦弱的女孩,此刻也有些不落忍,略一思量,只觉得此事之过并不在这个羸弱女子身上。
凝眉一刻,便即松开手,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罢,且不忙当差,好好将养身子是正经。”
玉眉这一会功夫,已唬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磕了一个头,才扶着地下站起身来,步履踉跄地退了出去。
周元笙越想越觉无趣,李锡琮早前说过的真真假假的话,如今看来并没有一句可信。
她早该想到,他惯会揣度人心,又惯会算计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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