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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黄昏,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穿过喧嚣的长街。
喜乐奏得锣鼓喧天,红鞭炮噼里啪啦放个不停,瞬间把所有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奇的是花轿前头并无新郎迎亲,送亲的这支队伍的人还个个都哭丧着一张脸。
紧跟在花轿边上的小丫鬟一抹眼泪,一边同里头那新嫁娘说:“主子,您再撑一会儿!
马上就到丞相府了!”
半躺在花轿里的秦灼轻轻一笑,嗓音虚弱道:“这样好的日子,哭什么?”
她自知大限将至,回看自己这辈子大起大落,混了十多年名利场,经过商、打过仗,除过奸佞、调戏过丞相,敢让龙椅换帝王。
旁人都说秦灼以女子之身受封侯爵,堪称传奇,哪怕无人敢娶还短命,也值了。
秦灼原本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亏,可临死前想起年少时那无缘无故悔婚、还间接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冤家对头——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晏倾,这最后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垂死病中硬是爬起来穿了嫁衣,坐上花轿去丞相府再气晏倾最后一回。
她想着自己快死了,还能让姓晏的也不好过,心里还有点高兴。
只是秦灼到底是快油尽灯枯了,躺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颠簸得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到了!
到了!”
随着丫鬟叫魂似得的喊声,花轿停在了相府门前。
外头人声鼎沸,脚步嘈杂,可奇怪的很,秦灼都快魂不附体了,却还能从中听出那个人的脚步声。
晏倾来了。
无形中一股寒气随之而来,周遭看热闹的众人悻悻地喊了声“晏相大人”
,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十步远。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秦灼强撑着睁开双眼,看见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了绯红的轿帘,清冷俊逸的丞相大人长身玉立于花轿前,面无表情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嗓音寒凉道:“你还没折腾够?”
晏倾今日没穿朝服,一身雪白的卷云纹道袍,墨发只用檀木簪子束着,身后漫天晚霞红似火,越发衬得这厮人如美玉、飘然出尘,半点看不出他是大兴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第一权臣,反倒像个误入浊世的神仙客。
秦灼打起精神,凝眸看了晏倾片刻,没能从他脸上找到自己想看的恼怒之色,反倒从对方如墨般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面无人色、形销骨立,哪怕身上嫁衣艳艳,也无法给垂死之人增色半分。
真丑。
秦灼嘴角勾起了一丝自嘲的弧度,缓缓朝眼前人道:“恭喜晏相。”
晏倾只是微微皱了眉,并不接话。
秦灼也无需他搭茬,自顾自道:“我向皇上讨了赐婚的圣旨,原本想着无论如何要在咽气前进晏府大门……”
她说着艰难缓了一口气,才嗓音嘶哑继续道:“即便是我今日就死了,也要你为我披麻戴孝……谁叫你欠了我的?”
晏倾听到这里,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俊脸霎时沉了下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病着,为何不遵医嘱……”
“可我现在看见你这样,忽然觉着。”
秦灼虚弱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觉着、为那么一桩孽缘同你争锋相对了半辈子,很没意思。”
晏倾一时无言以对,墨眸的神色越发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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