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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山城,在两年前的一场洪水里被淹了,三天后水一退,一条南大街便再没有存在。
这使山城的老年人好不伤心,以为是什么灭绝的先兆,有的就从此害了要命的恐慌病儿。
但是,南大街很快又重建起来,已经撑起了高高的两排大楼,而且继续在延长街道,远远的地方吊塔就衬在云空;隐隐约约的马达声一仄耳就听见了。
新楼前都栽了白杨,一到春天就猛地往上抽枝。
夜里,愈显得分明,白亮亮的,像冲天射出的光柱。
鸟儿都飞来了,在树上跳来跳去地鸣叫,最高的那棵白杨梢上,就有了一个窠。
从此,一只鸟儿欢乐了一棵树,一棵树又精神了整个大楼。
老人是躺在树梢上的那个窗口内的床上。
长年那么躺着,窗子就一直开着;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的吊塔,心里便想起往日南大街的平房,免不了咒骂一通洪水。
老人在洪水后得了恐慌病儿,住在楼上后不久就瘫了。
他睡在床上,看不到地面,也看不到更高的天,窗口给他固定了一个四方空白。
他就唠叨楼房如何如何不好:高处不耐寒,也不耐热。
儿女们却不同意,他们庆幸这场洪水,终有了漂亮的楼房居住。
他们在玻璃窗上挂上手织的纱帘,在阳台上栽培美丽的花朵,阳光从门里进来可以暖烘烘地照着他们的身子,皮鞋在水泥板地面上走着,笃笃笃地响,浑身就有了十二分的精神。
“别轻狂,那场水是先兆,还会有大水呢。”
老人说。
“不怕的!
水还能淹上这么高吗?”
“这个山城要灭绝的……”
儿女们说不过他,瞧着他可怜,也不愿和他争吵。
每天下班回来,就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好穿的,但一放下,就不愿意守在他床前听他发唠叨。
“我要死了。”
他总要这么说。
“爸爸!”
儿女们听见了,赶忙把他制止住。
“是这场洪水逼死了我啊!”
有一天,他突然听到一种叫声,一种很好的叫声。
什么在叫,在什么地方叫?他从窗口看不到。
这叫声天天被老人听到,他感到越发恐慌,一天天消瘦下去,眼眶已经陷得很可怕了。
“爸爸,你怎么啦,需要什么吗?”
儿女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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