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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木头伴着火焰于半空中飞舞,擦过茅一川的脸颊,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似乎面前哪怕是无穷无尽的阿鼻地狱,他也要闯上一闯。
厢房受到火焰侵蚀,已然不堪重负。
房梁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眼看就要倒塌。
生死存亡之际,黑衣抱着白袍冲出了火场。
在他脚步停下的那一瞬间,屋子终于垮塌,火焰先是一窒,随即便迸发得更高。
茅一川将张少白轻轻放在地上,薛灵芝也赶了过来,看见张少白手里攥着一方脏兮兮的手帕,正是自己白天递给他的。
薛灵芝赶紧用手帕浸了水,然后轻轻为张少白擦拭着脸庞。
少年险些葬身火场,本应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说来蹊跷,在张少白身上却感受不到刚刚经历生死的气息,反而只有淡然。
他闭着眼睛,没有什么痛苦神色,甚至给人一种不忍唤醒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少年多么希望自己能在五年前和家人一起死于长安的那场大火之中。
所以他被浓烟呛得瘫倒之后,并未觉得绝望,心中反而隐隐有些欣喜。
他在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了娘亲和小丫在对自己挥手。
这是他莫大的心愿。
少年的每一个梦里都是爹娘,都是小丫,他多少次宁愿活在梦中再也不醒来。
刚刚只有十八岁的他,唯独在睡梦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见过张少白睡着模样的人,只有天天。
那夜她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张少白以为她是害怕清白不保,所以不敢闭眼。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天天是看着张少白的微笑,听着他的梦呓,这才迟迟不睡。
也是因此,天天第一天就认定张少白是个好人,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表妹”
。
只是,恐怕就连少年郎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心中早已生出了死意。
火焰不是火焰,而是接他去见爹娘的小船。
月光也不是月光,而是一条孤苦伶仃走不完的路。
张少白忽然感到有只柔软温暖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他轻轻舒了口气,想起自己幼时患上风寒,那时候娘亲的手也是这般感觉。
娘亲说:“少白别怕,娘亲会陪着你的。”
可是娘亲骗人,她已经没陪自己好多年了。
张少白想着想着便哭了,泪珠从脏兮兮的眼角溢出,然后被那只手温柔抹去。
“人生最大的苦,莫过于求生得死,求死却生。”
张少白心中想道,随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满脸担忧的茅一川。
张少白顿时不乐意了,骂道:“把你的臭手拿开。”
茅一川听后一愣,傻乎乎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时张少白侧过头又看到了薛灵芝,发现之前抚摸自己的手是她的,脸色顿时红润起来。
“我……”
茅一川看着自己那双脏不拉几的手,之前正是这双手把张少白从火场救出,怎么现在却备受嫌弃?
薛灵芝一下子就看出了张少白的小心思,她咬着嘴唇,轻嗔道:“看来是没事了。”
张少白龇牙咧嘴地笑了下,颇为费力地坐起身来,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仿佛是要把肺里的浊气通通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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