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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另一头棉签伸进酒精瓶,赵亦晨低着眼,没出声。
夜里洗完澡,胡珈瑛没在屋子里找到他。
入夜后为了省电,客厅的灯都没打开,只有卧室开了盏小台灯,从半敞的门边漏出一片光亮。
她在玄关看到赵亦晨的鞋,推开门往外头探一眼,发现他就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外的路灯底下,叉着腿弓着背,趿了拖鞋的脚边搁着把锤子,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皱着眉头细看。
胡珈瑛轻手带上门,走近了,才看清他手上的是她白天穿的高跟鞋。
“坐外面干嘛啊?”
“刚问了我姐,她说拿湿布盖着敲一敲就软了。”
他拿湿布擦掉鞋帮里侧留着的一点血印,而后叠成两层,盖在那块儿磨脚的地方,“我给你弄好试试。”
外头没有风扇,他只穿一件最薄的白汗衫和短裤,也已经满身是汗。
她盯着他背后一片汗湿的深色,瞧了会儿,便回屋拿上花露水和蒲扇,又搬出另一张小板凳,坐到他身旁。
赵亦晨已经拿起脚边的铁锤,转眼见她坐下了,只得抹一把脸上的汗,用手肘碰她:“你也出来干什么,回屋里去,外面蚊子多。”
“正好坐会儿,里面闷。”
拨开他的胳膊,胡珈瑛把蒲扇放到腿上,倒一点花露水到手心里,给他抹腿和手臂,“涂点花露水,没事。”
她几乎是从头到脚地替他涂,涂得他边敲鞋帮边躲,板着的脸上也染了笑意,半天褪不下去。
等用完了小半瓶花露水,她才笑着拿蒲扇帮他扇风。
“凉不凉快?”
“凉快。”
赵亦晨埋着脑袋,手中的锤子轻敲湿布盖住的鞋帮,“涂多了就不知道热,容易中暑。”
她弯了眼笑,“你知道啊。”
膝盖一撇,他撞了下她的腿,算是报复。
这晚赵亦晨要值夜班。
八点过后,他洗了澡出门,家里只剩胡珈瑛一个人。
她回到卧室,打开台灯,看到小书桌上的记事本。
皮面的本子,是他新买给她的礼物,拿来摘抄。
摸了摸记事本的皮面,她坐下来,解开记事本的皮扣,再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
笔尖悬在第一面的纸页上,胡珈瑛想了想,写下四行英文短诗。
诗的作者是狄金森。
胡珈瑛还记得,这是她逝世后留下的诗稿当中,不大起眼的一篇小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在英文原诗旁写下曾经读过的翻译,胡珈瑛笔下一顿,才接着写下去。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深的荒凉
手中的笔停下来,没有像原诗一样,给最后一句添上一笔破折号。
她搁笔,伏到桌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亮着头顶这一盏灯。
她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在此起彼伏的喧闹里,慢慢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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