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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才的桔年是痛苦而慌张的,那现在她的眼里是一种在幻灭和绝望边缘的疯狂。
她过去一直不肯说恨韩述,因为恨太沉重,可是这一秒,她恨死了他,他试图打碎她最后一个信念,她就知道他会搅得她永无安宁。
他让她无处安身。
那一耳光着实不轻,韩述的脸被打得重重偏向了一侧,然而桔年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哭泣。
在此之前,韩述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那么多的悲恸,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桔年渐渐停止了挣扎。
仿佛她还在等。
巫雨,你真的在吗?你真的像我以为的那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陪伴着我吗?如果你在,求你给我最后的怜悯。
韩述说:“我们不妨一块看看,假如他还在。”
桔年如浪中的一叶孤舟,颠簸着,惶无所依,她唯一的归航竟是海市蜃楼。
韩述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极致的快乐和极致的痛苦相交汇。
这样的迷乱她曾见过,那是一个颠倒的夜晚,属于烈士陵园里年轻的巫雨和陈洁洁,而不是谢桔年。
并不禁燃烟花爆竹的郊外,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外面的天空一定璀璨满天,可是她看不见。
室内连风都不肯光顾,空气是凝滞的,只有欲望的气息,窗帘也未曾轻轻掀动一个角落,除了韩述和自己的心跳喘息,桔年什么都听不见。
“你相信了吗?他不会出现的,因为他早就死了,他没死的时候想要的也未必是你。”
韩述赢了,他至少让桔年相信了一件事。
巫雨是死了。
即使他活着,他也不会在她身边。
最后的一面,他是来告别的。
他向她构想过无数次塞北老家,梦想中的天堂,但当他决意放弃一切投奔那里而去时,他想带走的并不是她。
桔年在巫雨离开的若干年后曾经独自踏上过那段旅程,她站在巫雨渴望而到达不了的那片平原上,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只觉得空旷而荒凉。
原来她一直都只有她自己。
桔年流尽了这晚的最后一滴眼泪。
韩述在感官上无比愉悦的一刻感受到桔年软软地耷拉在床沿的手。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连这肉体都不是她的。
于是他摩挲着她的头发,还有她泪痕干涸了的脸。
“他死了,可你还有我啊。”
然后,他听到她空洞的声音。
她问:“你又是谁?”
他是谁?韩述像被一盆雪水当头浇下。
他是想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可是他现在看不到这个人,只看到赤裸的、连自己都恶心的自己。
所有的激情和欲望在这一刻湮灭如一阵青烟,韩述垮了下来,慢慢地伏在一身汗湿的桔年身上,动也不动,死去了一般。
桔年也没有动,他们长久维持着一个姿态,久得似乎足以腐化为尘。
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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