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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州市的基建永远看不到巅峰,因为每年都在上一个新高峰。
西边的城中村藏在高楼下,犹如森林大树下的斑点毒蘑菇。
要说这些毒蘑菇有什变化,那就是墙壁上多了好些个画上了圈的“拆”
字。
柏州市新柏区新桥街道的工作组进进出出忙了大半个月,各家的毒蘑菇尺寸都被摸了个底。
这家五百平,那家六百平,还有的蘑菇有上千平米。
袁惠方家的蘑菇长相略显憋屈,因为被左右夹击了二十年,又希望多占点日照和门面,只好如同胖得挤不过宅门而不得不侧身的人一样左支右绌,竟然也撑出了四层楼四百八十多平米的空间。
袁惠方家的拆字就树在联通店门头的正上方,犹如糟了黥刑的宋江。
而袁惠方在工作组来量地时就使出了软硬齐下的双保险,为的就是多量出三五个平方。
给人家客气地倒上热茶后,她指着门口的阶梯说“这水泥也是我们家的,怎么不算我们家的平方?”
再指楼顶随意搭建、堆满了以前搞小宾馆创业时置办的破柜子破椅子,“这是我们家的小五楼,怎么不算平方?”
工作组的人公事公办自然不能开这个后门,袁惠方就打开大门说亮话,一脚踩着她为了公义而延伸到路上的台阶上,一手扯着丈夫刘茂松的衣领子,“你也说几句啊你死人啊?”
刘茂松不好意思地看着围观的熟人生人,“你搞什么呢?人家量多少就是多少。”
“那毛信霞家怎么多量出来两层?她家去年又赶着搭了两层楼,窗户门都还没来得及装呢。
我家五楼加个小杂货间怎么就不算了?”
袁惠方横肉颤抖,双目如炬,抛下这个问题后停顿了几秒,让看客的口味被调到了极致,“因为毛信霞她妹妹是街道办的!”
人家朝内有人,自己却孤苦伶仃,连被拎着领子的丈夫都不愿意为这个家出头,袁惠方洒下委屈的热泪,“这叫什么?这叫为非作歹、执法-犯法,这就是以权谋私!”
刘茂松扯下她的手指,边抚着衣领毛边边瞪眼,“你就知道胡说,都是一条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猛然看到人群里有自己的熟人,忙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朝他们点头,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利群烟分发。
袁惠方见丈夫不捧哏,也不着急,一手指着街对面的毛信霞家,“多加两层就是四百个平方,能换市中心四套房子,能换八十万现金呢。
她家能盖,我家也行!”
“我家也行!”
也有眼红的邻居呼应,“拆个屁,老子不拆,看谁熬得过谁!”
“对!
有本事停水停电啊,我家也不拆!
我告诉你们,谁签协议谁就是叛徒!”
“拉倒吧,真要拆还不知道等哪年,人家就是摸个底。
再说,这都是摸第三回了。”
还有人对此抱悲观态度,“都五年了,大姑娘也摸成老妈子,人都长肉,怎么着还不许我们改善下居住条件?”
袁惠方白出头了,人群愤慨的重点从违章建筑转到装修补偿上。
她去找刘茂松,发现滑头又懦弱的男人早不知道溜哪儿吹牛去了,工作组落单的人也回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对着联通店里伏小板凳上写字的袁柳恨声道,“老子下学期就送你去念书,你给老子去考,考个大学去当官。”
袁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老板椅上溜下给袁惠方的大茶缸子里加上了热水。
袁惠方叉腿坐马扎上气了会儿,眼见着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她端起茶缸子“咕噜咕噜”
全部喝下,边骂边回厨房做午饭。
这时她要是隔空喊刘茂松就会有及时的回应,“猪肉汆汤还是红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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